蘿逸去到窗外,范頤朝我在的方向望來,回頭交代了一聲,跟著她進來了。上官玉沖他道:“木婉現在在何處?”“應該被派進安圣宮了。”“太后宮中?”“如無意外,便是在太后身邊。”
上官玉咬了咬下唇,“你想法子進宮,把這一次的解藥給她。”“是。”范頤垂了垂頭,又說:“皇上派人來商榷喪宴事宜,如今單子已擬好,晌午便可呈上去,到時可趁此機會見一見木婉。——那單子小姐可要親自過過目?”上官玉擺手道:“不必了。你進宮時,試探下皇上對雪妃失蹤一事的反應,平白無故丟掉一個人,又多了兩具尸體,不可能沒有動靜。”
“遵命。對了,”范頤俯了下身,從腰間摸出包藥末來,“這包麝香是早上五兒從杏兒房里撿到的,來路頗有些可疑……請小姐定奪。”上官玉皺眉接過一看,果然是麝香。“有沒有查查,這是哪里來的?”她沉聲問道。范頤遲疑著拱了拱手:“小的說不好。這藥乃是孕婦禁忌之物,杏兒跟了小姐已有些日子,定然知道此物使用不得。小的推測,只怕是有人故意所為。”
她凝眉想了想近來發生的一些狀況,又看了看手中的藥方和麝香,咬牙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范頤傍晚從宮中回來,便急匆匆地沖進書房找上官玉。
“木婉出事了!”他抹著額上的大汗,語不停地道:“昨日夜間她被太后責罵了一頓,就被關進了宮人監,聽說如今被鎖在牢里,現已被打得半死不活!”
“她進宮不過兩天,如何會出這樣的事?”上官玉不免驚詫起身。
“聽安圣宮的太監說,木婉進宮后,太后就安排她在房里侍候,這本是一般新進宮女求都求不來的恩寵,誰知才不過一天,她就因打碎了太后心愛的一只碧玉杯,使得太后大怒,被押進了宮人監的牢房,如今竟是連茶水都沒得派送!”
上官玉深覺事發突然,追究別的已經來不及,便道:“她眼下已到服解藥的時辰,你無論如何得想法子把藥給她送去……不能讓她死!”
“是……小的遵命。”范頤領命而去。
范頤走了之后,上官玉望著暮色的心情七上八下,正在屋里來回踱著步,蘿逸推門進來:“小姐,李尚書又拐進巷里的小院子了。”“……幾時的事?”“就是先前,奴婢在街上親眼所見。”上官玉緩緩垂下頭,雙眉擰到了一起。
“小姐,”蘿逸擔憂地道:“還是快些定奪吧!奴婢知道,您是因為驕陽郡主所以才這么舉棋不定,可是老爺的七七眼看就到了,兇手還一個都未曾抓到,皇上現在又……聽承乾宮的掌事太監說,李尚書馬上就要被派往西越國去,到時咱們……”
上官玉怔怔地望著地面,良久無語,半晌后才嘆息著起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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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大街比起數月前更為安靜,尤其是在這深秋的寒月下,因為街上住的全是貴族,流民們早被遠遠地驅逐到別的地方去了,間或有一兩個乞丐,也是一身哀愁地靜坐在墻角,就著誰家門前的燈籠發呆。
上官玉在階前略站了站,看著隔壁王府門廊下掛著的版匾,腳下又有些遲疑。蘿逸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姐……”她默嘆一聲,跨下了石階。
才走到街上,祈王府的大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上官玉遁聲回頭一看,出來的正是李驕陽和她的貼身丫環。甫一見她,上官玉面上有些怔怔地,被蘿逸拉著站在原地。
“玉兒?我正要去找你呢,你上哪兒去呀?”李驕陽一臉單純地走向她,一陣寒風吹過,揚開了身上的銀色斗篷。上官玉伸手替她攏好衣領,悶頭說道:“出去走走。”
“這么晚了,外面又不安全,還是別出去了,——走,咱們上你屋里說說話去。”李驕陽說著就來挽上官玉的手。上官玉下意識的把手反握住她,但下一秒又掙脫了出來。
“怎么了?”李驕陽問她。她笑了笑,移開目光,“改天吧……改天再一塊兒說話。”李驕陽狐疑地松開了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沒……”
“郡主,小姐剛剛用完晚膳,忽覺有些胸悶,想出來逛逛,并沒有什么事的。”蘿逸搶著說道。
李驕陽輕睨她:“你這丫頭,今日竟也沒規沒矩起來。”蘿逸抿著嘴退到了上官玉身后,上官玉回頭望著李驕陽,輕聲說道:“夜晚天涼,你身子又弱,回屋去吧。”李驕陽朝她瞪了瞪,拖著長音道:“好——你去散你的步吧。——別走太遠了,早點回來。”
上官玉微笑著點了頭。
出了街口往左的巷子深處,只有一處不太起眼的小院子,土磚砌成的圍墻,墻內伸出來一篷紫藤枝,橫搭在墻頭。院門是普通的木板,也沒有門楣,看不出是什么樣的人家。屋里點著燈,窗紙上微微有人影晃動,在門前站著,透過圍墻中嵌的透風窗望了望,約有三四人在屋里的樣子。
“小姐,你看!”蘿逸指著院中一道門口前放置的靴子,湊到上官玉耳邊道:“那不是正是朝中二品官員的官靴么?!”上官玉定睛瞧了瞧,果然不錯,正要答話,里頭的門卻打開了,走出來一個蓄著短須的中年文士,朝屋里一個站在昏暗處的女子抱拳說著什么。
“是李景毓,快躲到一邊!”上官玉邊說邊拉著蘿逸藏在一叢垂下的紫藤枝后頭。沒一會兒,李景毓邁著方步走出院子,臉上有著看不出內容的表情。待到他跨出院門,掉頭向巷外走去的時候,上官玉忽地從紫藤枝后站了出來。
“李大人,哪里走!”
李景毓身子一震,顯然被驚嚇了一跳,瞬即轉過身子來。上官玉寒霜覆面,示意蘿逸搶到前頭攔住了巷口,再道:“李大人,莫非連我也不認得了么?”
李景毓看清是她,強笑了笑:“玉兒,是你在這里……天都黑了,怎么還在外頭?”
“李大人呢?”上官玉冷聲問道:“大人天黑至此,莫非是有什么公干?”
“這個……我來會個朋友。你們這是?”
上官玉冷笑一聲:“該不是來會東歐國的朋友吧?”
李景毓身子又是一震,面色盡失:“什么……你胡說什么?!”
“是我胡說嗎?”上官玉向前了兩步,定定看著他:“我問你,我爹是怎么死的?是誰下的殺手?”李景毓向后退了退,目光開始躲閃,“你爹……我不知道,他的案子是文侍郎經手的……這個你要問他……”
“你還狡辯?!”上官玉雙眼噴火地瞪著他:“案子雖然是文鐵山經辦,但親手殺死我爹的人就是你!你表面上道貌岸然,實則早就與呂新棠一伙跟東歐國勾結在了一起,做下叛國害臣這大不道的勾當!你故意在刑部落下埋伏,暗擊范頤,又故弄玄虛打開停尸房的門,等待我們上勾偷我爹的遺體,并且又把阿琪給害死——阿琪是你害死的這沒冤枉你吧?!李景毓,枉我喚了你十幾年的叔叔,如今你連同外人一塊來陷害我上官家不說,竟然還狠毒至此,硬是要將我上官家至于死地——你說,這筆帳,我要跟你怎么算?!”說到最后,上官玉已是怒不可遏,沉聲喝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