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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娘開始幾日聽見那些贊美之詞也是頗有些驕傲,對若水也是夸獎不已,可后來看見若水那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洪水就泛濫的小人得志的架勢,不由得擔心起來,準備把女兒叫到跟前,好好敲打敲打。
這時,若水抱著水兒,晃晃悠悠的打著飽嗝從外面回來,手里還拎著鄰居送的鹽水鴨,一看到額娘正盯著自己,心里一驚,馬上諂媚的笑道:“額娘,額娘!這是李嬸給的鹽水鴨,女兒給您撕幾塊嘗嘗?”見額娘不說也不笑,若水心下道,壞了,額娘這是又要教訓自己了,于是趕忙放下手中的鹽水鴨,從桌上拿起自己繡了半繡的荷包,道:“額娘,您慢慢吃鴨吧,女兒去繡花了?!?/p>
“站住!”額娘在身后喊道。
若水暗暗嘆口氣,轉過身來,慢慢蹭到額娘旁邊,低著頭,伸手拉拉了拉額娘的衣角,細聲細氣的喚了聲:“額娘?!?/p>
額娘甩開她的手道:“站好!我問你,你還記得當初額娘跟你說過的,你阿瑪為什么給你起若水這個名字嗎?”
若水耷拉著腦袋,點了點頭。
額娘又道:“當初給你起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你能夠像水一樣,滋潤萬物卻不爭名利,心思沉靜,與人為善??赡憧纯茨悻F在這樣子,每日里游手好閑,四處亂逛,還美其名曰說什么,考察新項目!之前的繡活兒也都撂下了,連讀書練字都不做了。再這樣下去,你人就廢了,看你將來如何嫁人!”
若水聽這話,腆著臉撒嬌道:“額娘,若水將來不嫁人,一輩子陪著阿瑪額娘?!边@時水兒在旁邊,也用自己的小臉蹭了蹭額娘的手。
額娘摸了摸水兒的小腦袋,瞪她一眼:“混話!哪有女孩兒長大不嫁人的!你想讓人一輩子對你指指點點嗎?若水啊,額娘知道這次你給家里出了個好主意,解決了家中的燃眉之急??墒?,如果知道你會成了這副樣子,額娘情愿不要那些錢!錢多了有什么好,權力又有什么用,不過是樹大招風,咱們這女子繡學本就是在個風口浪尖上,多少人看不順眼,前幾天老里長的夫人還找我聊天,說這事兒有傷風化,想讓我把繡學關了。更何況還有些人,明著捧你,可心里不見得都是替你高興的,咱們為人必須得謙虛謹慎、戒驕戒躁才行。”
若水撇撇嘴,覺得額娘著實有點小題大做了,自己是有點驕傲,可是日子又不是過給別人看的,自己過的好才是真的好,難不成有了好主意,還得顧及別人的想法,把那些錢推出去嗎?
額娘看她那副不聽教的樣子,怒道:“你只知道有人捧你、有人抬你,便沾沾自喜,可你知道別人背著咱們都說些什么嗎?”
若水一愣,只聽額娘繼續說道:“那些人在背后,說你額娘背靠官府,以辦繡學之名義利用幼齡女童低價做工,謀求暴利!還說最壞的就是你,被不干凈的東西攝了魂,整日里胡言亂語、古里古怪,連薩滿都除不去,又不知從哪里弄回水兒那么個妖孽,出了這么些壞主意,平日只知道禍害四鄰,為害鄉里,定要將你沉塘,將水兒燒死!這雖只是些流言,可流言傳久了,難保不會變成真的,你可知道額娘心里聽到這些話,可有多怕、多擔心你!”
若水聽額娘一番話,心中一驚,自己只知道這事肯定會有傳言,畢竟女子繡學是個新鮮事,之前過程又曲折,這事必然有很多人盯著。只是沒想到在背后竟然傳的如此不堪,難怪最近周圍鄰居一看到自己,雖說面上有笑容,但那笑容里總有些隱隱約約的恐懼在其中,本來還以為是自己太多心了,沒想到實情竟是如此。
額娘又道:“我本不想同你說這些話,你小小年紀,原也不該聽這些話,可是你現在也太不成樣子了!額娘只怕再如此,早晚會惹出什么禍事來!”
正說著,猛地傳來一陣砸門聲,“開門!”額娘和若水嚇了一跳,趕忙迎出去。滿兒已經打開了門,門口站著兩個官差,圍著一群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旁邊繡學的大門已然貼上了封條。兩人一看到額娘,就道:“是鳴鳳繡學的老板嗎?跟我們去衙門一趟,有人告你明辦繡學,實為利用其子女低價做工,謀取暴利!大人有話要問?!?/p>
額娘剛待答話,滿兒馬上接口道:“我才是鳴鳳繡學的老板,我跟你們走!”
官差看滿兒不過是個丫頭打扮,哼道:“你不過是這家里的丫頭,不必代人受過!”
額娘也走上來道:“鳴鳳繡學的老板是……”
滿兒一把拉住額娘,低聲道:“小姐,讓滿兒來吧!您是旗人,若是經商,那可是大罪,只怕還會連累姑爺小小姐小少爺?!笨搭~娘還要爭辯,滿兒又按住額娘道:“小姐,聽滿兒的,施大人是清官,向來秉公執法,咱們沒什么錯,他必能查明真相,還我等清白!您一定照顧好小小姐小少爺!”說完,又轉頭對官差道:“我確實是繡學老板,開繡學的主意就是我想的,小姐體恤我,將前院租給我,還幫我教了幾天課,不想竟給小姐帶來如此麻煩。你們帶我走吧,我自會跟施大人說明一切!”官差看她如此堅持,就點頭要將她帶走。
若水沒想到此事竟鬧的如此嚴重,眼看滿兒要被帶走,急的要跑去拉住滿兒,額娘一把拉住她,捂著她的嘴,不讓她言語,又沖滿兒點點頭道:“我必不讓你有事!”。滿兒一笑,轉身走了。
若水急著掙脫額娘的手,急道:“額娘!這事是我惹出來的!我要去換回……”
“住嘴!”額娘厲聲道,“記住!此事與你無關!你在家好好待著,額娘得去跟佟福說一聲,再去府衙看看,等會兒你哥回來,一起在家老老實實等我!”說罷,轉身跟了過去。
若水一下癱倒在地上,沒想到原本一件好事,竟然演變成這等模樣,剛剛自己還志得意滿,突然間滿兒被抓、繡學被封,若水一時六神無主起來。
此時,冉悠跑了進來,一把扶起若水,問道:“你沒事吧?這究竟怎么了?門口怎么這么多人?”
若水茫然的看了冉悠一眼,道:“滿兒姐被抓走了?!?/p>
剛走進來的尚容和凌遠一聽這話,也急了,忙問道:“被誰抓走了?到底怎么回事?”
冉悠拿來一杯水,讓若水喝了一口,若水這才恍過神來,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尚容急的就要沖到衙門討個說法,冉悠一把拉住他,道:“你不能去,現在這事兒究竟怎樣還沒有結果,若真有萬一,不能把你們全家都搭上,還是讓凌遠替你去跑一趟吧?!绷柽h點點頭,撒開腿跑向了衙門。
此時,若水猛地站了起來,就要往門外沖,冉悠又過來拉住她,急道:“你又要去哪?這個時候,不如先在家等等消息!”
若水搖頭道:“這事是因我而起,我得想辦法解決。那些來繡學的女孩子,她們最清楚是怎么回事!這時候,只要她們肯去為滿兒姐說話,此事必然可以解決?!?/p>
冉悠看她一會兒,嘆道:“你還是別去了!她們不會幫你的?!?/p>
若水又是一愣,冉悠續道:“前陣子,你的事傳的沸沸揚揚的,她們家里人都拿你跟她們比,總是罵她們沒出息。她們早就為此不忿,偏偏你還每日里得意洋洋的,她們就更看不順眼了,一直找機會想使絆子治你。我們家隔壁那二丫頭昨天還來找我,讓我離你遠一點,以免牽連無辜?,F在你們家出了這事,只怕她們開心還來不及,怎么會幫你?!退一萬步說,自古都是落井下石易、雪中送炭難,誰肯在這時,頂這個風頭、冒這個險呢?”
若水聽這話不僅呆住了,自己從來沒想過要去害誰,做這事兒的初衷不過是為了改善一下家里的環境,怎么后來就被推到了這樣的風口浪尖上了呢,還莫名其妙的成了眾矢之的,這就是所謂的羨慕嫉妒恨?只是,換個角度想想,如若不是自己,她們又怎么會挨父母的罵,而且……不得不承認,自己這陣子的態度也確實太驕傲了,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才得罪了更多的人吧。若水想到這,已然下定了決心,拉著冉悠道:“你能陪我去嗎?我想跟她們道歉,自己的錯誤得自己擔?!?/p>
冉悠看她一會兒,嘆道:“暫時也只有這個法子了,你要試就試試吧!先去哪家?”
“先去青兒家吧,當初滿兒姐好歹幫過她?!?/p>
于是留尚容在家中等消息,兩人一起直奔青兒家去了。青兒一開門見到是她們,就要關門,若水一下頂住門,求道:“好青兒,我只說一句,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錯,滿兒姐她是無辜的,求你看在以前的份上,幫幫她!”
青兒在門內,低聲道:“我不敢,冉悠家隔壁的二丫頭說了,我若是敢再理你們家人,就打斷我的腿,讓所有人都不理我?!?/p>
若水急的直跺腳,冉悠拉住她,對青兒道:“那我們也不為難你,只是,若二丫頭同意了,你就得同我們一起去?!?/p>
青兒點點頭道:“一定!”
唉!為今之計,只能先去二丫頭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