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官差已將那人捉住,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女子。那女子口中不停的喊著:“二位官爺,民女真是冤枉的,求您放了我吧!”其中一個官差冷哼道:“你冤枉?上次你逼死自己的親子林單,這次你又毒殺自己的婆婆,還敢說自己冤枉?我們大人正好今日就在這雨花臺賞花,有什么話留著跟我們大人講吧!”說著將那女子押著往前面一個涼亭走去。周圍的人一聽施大人要在此審案,都紛紛跟了上去。若水也趕忙跑回茶社,把剛才所見之事一說,大家伙兒也都行動起來,往涼亭方向而去。
這會兒涼亭那兒已經圍了里三層外三層,連周圍的大石頭上、假山上也都站滿了人,四處都是嗡嗡的議論聲。若水讓阿瑪把自己抱了起來,穿過人群終于見到了施大人的真容。只見這施大人又黑又瘦,頭發稀疏,羅鍋雞胸,走路還有點跛,旁邊坐在佟福肩膀上的尚容道:“這施大人長的可真丑!”若水一聽這話,腦中突然一閃,忙問阿瑪道:“阿瑪,這施大人叫什么名字啊?”
阿瑪道:“這你居然都不知道?施大人就是有名的施世綸施青天啊!而且啊,因為他相貌不佳,當今皇上還賜給他一個‘施不全’的稱號哪。只是施大人為官清廉、不畏強權,對百姓極好,比之那些只知貪瀆斂財的人面獸心之人,反而愈覺得施大人可敬可愛。”
尚容在旁邊點點頭道:“尚容長大了,也要做施大人這樣的好官!”阿瑪伸手拍了尚容一下道:“這才是我的好兒子!”父子倆相視大笑。
只是旁邊的若水完全沒有注意到這父慈子孝的一幕,腦中只一遍遍的閃過“施世綸”這三字。天哪!自己居然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施大人就是《施公案》中那個斷案入神的施世綸啊!記得自己前世小時候,曾經偷偷的去翻父親的書架,剛好看到那本《施公案》,也正是從這本書開始,自己才迷上了推理小說。到了后來,TVB還拍了兩部《施公奇案》,雖說這部片子里的施世綸是靠著仙枕才得已屢破奇案的,可自己還是從頭追到了尾,看的不亦樂乎。當時還曾不停的感嘆自己怎么沒生在清朝,不能親眼見到施大人斷案呢!沒想到,沒想到現在施世綸就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若水現在的驚喜之情決不亞于鐵桿粉絲突然在某個路口撞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明星。若水深吸一口氣,直想扒開人群,跑到施世綸面前抓著他的臉好好看一番,看看他的樣貌到底像不像瘦版的歐陽震華。
這時,從人群中沖出一人,跑到被抓的那女子跟前就是一腳,將那女子踹翻在地,怒罵道:“你這惡婆娘!竟背著我做下這等好事!平日里你對我娘不好,我念在夫妻一場,也就忍了,現在你竟敢毒殺了她!看我怎么教訓你!”那人還待再踢,施大人怒道:“林生!不得在此撒野,是非曲直自有本府公斷!”旁邊的官差趕忙將林生拖到了一邊,林生惡狠狠的怒視著那地上的女子。
施大人抬了抬手,見周圍的聲音都止息了,就對著那女子道:“李氏!你丈夫林生告你毒殺婆婆許氏,你可承認?”
李氏跪下哭道:“大人,民女冤枉!民女絕沒有毒殺婆婆!”
“那本官問你,之前你婆婆許氏失蹤十幾日,你為何不報官尋找?”
“這……民女的婆婆之前也曾經不告而別,民女找尋數日,才發現她去揚州找民女的丈夫林生去了。這次,民女以為也是如此……”
“那許氏失蹤十幾日后,有人在你家附近的山坡凹中發現她的尸首,本官曾著人帶你去官府認尸,你當時為何不認?”
“民女當時確實未曾認出……”
“胡言亂語!你與許氏生活十幾年,如何能認不出?更何況,如若你不是做賊心虛,為何當晚要收拾行囊逃回娘家?”
“大人!民女……民女當時見那尸首恐怖,實在沒敢多看。只是回家之后越想越覺得那尸首所戴的戒指耳環與婆婆所戴的一模一樣,民女心中害怕,怕大人追究,也怕林生回來責怪民女沒照看好婆婆,就連夜回了娘家。”
“李氏!你還敢砌詞狡辯,看來本府不拿來證據,你是不肯開口了,傳仵作與藥鋪伙計王峰!”此刻旁邊的官差已然把仵作與王氏帶到,施大人對仵作道:“仵作,許氏的驗尸結果如何?”
仵作低頭道:“回稟大人!當時驗尸之時,許氏之尸口眼張開,面紫黯,手足指甲俱青黯,口眼耳鼻間有血出,尸身邊有生前所吐惡物,以銀釵試其喉內、谷道均作青黑之色,應為毒殺致死。”若水聽了這話,心中一動,只見遠處施大人點點頭,又轉頭對藥鋪伙計王峰道:“王峰,你之前曾對本府說,許氏失蹤當日曾去你家看病,可有此事?”
王峰點頭道:“確有此事!當日中午,小店掌柜的因有事需外出,就讓小民提早關了藥鋪,沒想到就在這時有人敲門。當時掌柜的不停催促小民,小民本不想理會,但那敲門聲實在著急,小民只得重新將門打開,一看竟是李氏的婆婆,她滿頭大汗、捂著肚子求小民救她一命,說是李氏在她飯菜之中下了藥了……”
李氏一聽這話,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怒罵道:“作死啊你!我什么時候給我婆婆下藥了?你把話給我講清楚!”說著就要撲過去扯王峰,王峰嚇得趕忙躲到官差后面。而站在旁邊的林生也惱了,沖過來要打李氏,場面頓時亂作一團。李氏被官差攔住,又見林生如此,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拍著地大哭道:“大人!民女真是冤枉的啊!民女對此事一無所知啊,民女真的沒有毒殺婆婆!求大人明鑒啊!大人哪!”
施大人怒斥道:“李氏、林生!休得在此胡鬧!李氏,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快點從實招來!”
李氏仍是不住的大聲哭鬧道:“民女冤枉啊!冤枉啊!”
施大人怒極:“住口!竟敢在此撒潑,看來不對你大刑伺候,你是不肯招認了!來人,上拶指!”旁邊官差馬上拿出拶指,套在李氏手上,李氏看到拶指嚇得再也哭不出來了,哆哆嗦嗦戰戰兢兢的,官差用力一拉拶指的繩索,只聽李氏慘叫一聲暈倒在地。周圍之人卻是一片叫好之聲,都說這惡婦就應得如此報應,早就看不慣她的所作所為,之前逼死親子之事沒能將她繩之以法,現在居然又做下這等惡事,真是老天要收她,施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爺。
若水被這慘叫聲一震,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也是一陣收縮,再聽聽周圍的議論,雖說心中對這李氏也是極為不滿,可聽她那慘叫,還是有點不忍。若水晃晃阿瑪,在他耳邊低聲道:“阿瑪,此事有點問題。”阿瑪疑惑的看了若水一眼,道:“此事分明是這李氏給自己婆婆下了毒,她婆婆求藥回家的途中就毒發身亡滾落到山凹之中。而后她見官府發現其婆婆的尸首,就偽作不認婆婆并且連夜逃走,再加上李氏平時的為人,這還有什么可疑之處?”
若水搖頭道:“阿瑪,我只覺得這李氏可能沒有說謊。你想想,如果她真給她婆婆下毒之后離開家中,那她回來發現婆婆不在,應該趕忙去尋找她婆婆或者直接逃走,怎么會在家中等著?”
“或者她偷偷找過,也或者是她將尸體藏在了山凹之中,否則大人讓她去驗尸之時,她為何裝作不認識,還連夜逃走?”
“尸首經過十幾日后腫脹腐爛,早已面目全非,再加上當時李氏害怕,一時沒認出也情有可原。”
“可那銀釵驗毒,還有那藥鋪伙計的話又怎么說?”
若水笑道:“阿瑪,我接下來說的就是這個,仵作所驗的尸身的癥狀在高度腐爛的尸體身上也會出現,而那銀釵驗毒只對新死之人有用,這許氏的尸體發現時已經十幾日了,無論她有沒有中毒,銀釵都會變色,并不能說明什么。而且當日許氏去了藥鋪,怎么又會在回家途中毒發身亡?剛才那藥鋪伙計剛才話還未完就被李氏嚇住,而在李氏被用刑之時,他曾暗中搖頭,想邁步上前說話又躊躇不敢向前,想來他心中也還有些疑惑未解。”
阿瑪抬頭看了看那伙計,也有些猶豫,低聲道:“那你說應當如何?”
備注:拶指清代法定夾手指的刑具。《清會典事例·刑部·名例律》載,“拶指”,采用“五根圓木為之,各長七寸,徑圓各五分(后改為四分五厘)”,貫以繩索,施用時夾住犯人的手指,急速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