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舒氏大驚:“大嫂!這話是怎么說的!別說我們崇安現在差事還未定下,就是以前,他一年也不過七十幾兩的俸祿,每月八兩,一年可就是將近百兩呢!我們哪里去弄這么些錢!唉!早知家中如此困難,還不如一直待在江寧,也省的給家中添麻煩!”
烏蘇氏微微冷笑:“妹妹這是哪里話?若是你們真困難,我們還是可以商量的!只是,聽說你們在江寧自己開了個繡學,每年能賺不少銀子呢!想來這些年也積攢了不少吧!更何況江南富庶,崇安做了這么些年的官,賺的怎么可能少!”
穆舒氏募得板起了臉:“大嫂,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們崇安向來為官清廉,從未貪過一分一毫,那繡學更不是我們開的,我只不過是去幫忙教學,填補家用!”
“你們家丫頭開的,跟你開的有什么區別!”
“那怎么能一樣!呵!大嫂,話要說到這個份上,您就別怪我說話不好聽了!別說這繡學不是我家的,就算是我家的,又與府中有何相干?當年我嫁進恭佳家,府里可是一點聘禮也沒出過,當時大嫂也從未說過一句!崇安在外這么些年,從九品做起,當時全年也不過三十兩,每年的年禮都得在二十兩上下,我們日子那么清苦,可曾向家里開過一句口?為了年禮,我每日為別人做繡活兒到深夜,公中請問大嫂可曾幫補過,家里人可曾說過一句好?現在竟然來跟我說這些?更何況,大哥的差事現在一年也不過八十兩吧,竟然能修的起那觀景閣?想來也沒大嫂說的這么清苦吧!”
烏蘇氏剛待說話,穆舒氏堵住她的口道:“大嫂若嫌我們二房礙眼,我們搬出去就是了,再不濟回了江寧,也有安身立命之處!”說完一甩袖便要出去收拾東西。
烏蘇氏一見穆舒氏真的生了氣,趕忙伸手拉住她,將她拉回自己身邊道:“好妹妹,是我說錯了話!這些年你也真是辛苦,是大嫂照顧不周了!都怨我聽人說了些閑話,還以為你們日子輕松的很呢!唉!你若搬走,真的就是我的不是了!”
穆舒氏只看著遠處生悶氣,烏蘇氏無奈道:“好妹妹,這事兒也不是我定下的,誰愿意來當這個惡人呢!我也是一片丹心為了這個家啊,你說是不是?”
穆舒氏面色稍緩:“我也知道大嫂并不是真心有那個意思,這樣吧,既然家里困難,以后便仍像我們在江寧之時,所有我們院里的支出,還有那幾個丫頭的工錢,都由我們自己出便是了,不會用公中一分錢。至于老太太、老太爺那邊,現在不用再送年禮了,只是崇安尚未有差事,家里也實在沒有進項,等有了差事之后,我們一定商量此事!大嫂,我那院子還在整修,得去瞧瞧,就不多留您了!”畢竟自己也不是軟柿子,總不能隨便教人捏來捏去,該硬氣的時候,還是得硬氣!
烏蘇氏本來還欲再說,但見穆舒氏的架勢,雖然心中不甘,也不好再開口,便領著自己的丫頭走了。穆舒氏看著她離開,冷冷一笑,剛欲轉身進房休息,就見納蘭氏從門外走了進來,旁邊一個丫頭捧著禮物,后面跟著韻靜、怡亭。若水正歪在床上看自己前些天買回來的書,從窗子里看到自己大姐、四妹來了,便趕忙迎了出來。
幾人走到正屋里間,三個女孩子坐在床上聊天,而兩個大人則是坐在床前的小桌旁。紫玉快步進來端茶倒水,站在穆舒氏身邊伺候。納蘭氏讓自己丫頭將東西放下,便揮手讓她去門外候著了。穆舒氏看了紫玉一眼,紫玉這才慢吞吞的挪了出去,剛出去,陸娘就瞪了她一眼:“屋里自有我伺候,讓你去大廚房燒水,又跑到屋里來做什么?”紫玉撇撇嘴低著頭出了院子。
納蘭氏向門外望了一眼紫玉,笑道:“大嫂送來的?”
穆舒氏看了眼韻靜,點了點頭。
韻靜自然沒有放過穆舒氏的眼神,笑道:“二嬸,我向來不贊同額娘所做的,更何況,你們是你們,我們幾個小輩是小輩,我絕對不會多嘴的!”
納蘭氏笑著拉起穆舒氏的手拍了拍:“你放心吧,在這丫頭跟前不必避諱,她跟我和怡亭倒更親些。更何況,”說著笑瞥了眼韻靜,“你說我也不怕,反正我平時見你額娘說的更多!”
韻靜看著她,伸伸舌頭,扮了個鬼臉,旁邊的怡亭低頭拿起手帕輕輕一笑,對若水道:“你看她名叫韻靜,其實最不靜的就是她!不過為人公義大方,你跟她處久了就知道了!”
韻靜也一笑:“怡亭這名字,倒是恰到好處的很,自然怡人,亭亭玉立,跟她那姐姐,完全兩樣!”
若水聽這話,趕忙瞄了眼納蘭氏,但見納蘭氏臉色全無不愉之色,反而搖頭輕嘆:“鳳齡那丫頭,真是被老太太寵壞了,我那阿瑪也是一味慣著,現在簡直無法無天了!若水,如果她要是敢欺負你,你就來跟我講,我必然好好懲治她!”
若水放心下來,笑著點點頭。韻靜又笑道:“我也是喜歡小嬸,說話從來不藏著瞞著,也從不護短,這樣才是咱們滿族兒女的真性情!”納蘭氏聽了這話,雖然仍是搖頭,臉上卻是一片開心。
若水想了想,輕聲問韻靜道:“那日我第一次見鳳齡,總覺得她不太喜歡我。”
韻靜嘆口氣:“唉!你那日穿了跟她同樣的黃色旗裝!”撞衫?若水一愣,只聽韻靜繼續道,“她這人向來霸道的很,她若穿什么出門,絕對不能看到別人也穿同樣顏色,萬一看到了,重則想方設法的作弄對方一番,逼人家回去換裝,輕則也要譏諷一番。那次有個丫頭穿了跟她同樣的顏色,她硬是把人家痛打了一頓,為這事,小嬸還打過她板子,可惜被奶奶攔了下來。自此她就越發無法無天了!”
若水皺皺眉,看了眼怡亭,不知道鳳齡對這個妹妹會不會好些,結果怡亭無奈的一笑:“三姐對我反而要更嚴苛些,但凡我有些漂亮衣服,都被她搶了去,或者扔了,或者燒了。現在我們幾個出門,只要是有三姐在,都是由我先讓小丫頭打聽好她今天穿什么,再去告訴大姐和五妹,然后才敢出門。以后我也讓人來告訴你一聲!那天的事,她對你很不滿,說不準正想法子給你個下馬威呢!你一定得小心點!”
若水郁悶的點點頭,怎么遇到這么個霸王,韻靜安慰道:“別擔心,萬一出了事,有我頂著,她還不敢把我怎樣!咱們平時沒必要去招惹她,可是萬一惹到了,也不怕她!”
若水笑著看著韻靜,這位大姐還真是有些大姐風范,心情也漸漸好起來。三人又聊起了府內府外的一些趣事,最后還聊到了女紅上,怡亭拿出一塊帕子,笑道:“聽說二嬸的針線做的極好,我前兒個繡了一方手帕,還請二嬸指點指點。”說著碰了下韻靜。
韻靜嘟著嘴,從懷里也掏出一塊,嘀咕道:“你明知我不擅長這個,還非要出我的丑!有繡花的功夫,還不如讓我多練幾幅字呢!”
穆舒氏笑著接過,一一細說了,又道:“你們比若水繡的好多了,她一直懶得很,你們也得多帶著她練練才好!”
三人都笑著應了,穆舒氏又想起剛剛烏蘇氏提到的繡學一事,心中總有些不安。納蘭氏看她滿腹心事,問道:“怎么了?是不是大嫂來說過什么?”
穆舒氏勉強一笑:“也沒什么,只是說起要往公中交錢的事。”
韻靜在后面皺眉道:“額娘怎么又說這事?弟兄姐妹都弄得生分了。”
“別這樣說,你額娘也不容易,觀景閣和東院的整修都是頗費錢財的事!你額娘連自己家的私房錢都用了!”
“她說觀景閣是她出的錢?還真有她的!”納蘭氏冷笑道,“那她怎么說我們三房的?”
“這……”穆舒氏不知該怎么開口。
“你不肯說,我也能猜得到!哼!當初建觀景閣,是老太爺的主意,而后老太太也動了心。大房為了不得罪老太太,只能嘴上同意,可心中卻極不情愿。當時崇信已經找人幫忙設計了圖紙,又找好了工匠,大房便推說公中緊張,叫崇信先將錢墊上。崇信不疑有他,也就答應下來,結果我們花光了積蓄,還拉了好些外債,她卻一分錢不肯拿出來,現在還欠著我們呢!虧她還敢說是自己掏的錢!至于那大宅的整修,她本想讓我們出一半,我們哪還有錢拿出來,便讓她從欠的錢中扣,結果她倒好,索性只整修了大宅外面和東院,對西院不聞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