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三姑姑可在?”
雨無正亦是接過小廝奉上的茶,問道。
“回雨公子的話,月三姑姑有客,現正在廂房呢。”
那小廝倒是畢恭畢敬。蘇秦只得暗道,這雨無正倒是在任何地方的煙花巷柳皆是占有一席之地。
“下去吧。”
雨無正擺擺手道。轉而看向蘇秦,笑道:“蘇兄弟可有什么要問在下的?”
蘇秦卻是撇了撇嘴,白了雨無正一眼看,繼續玩著杯蓋。
他倒是偏打定主意她是故意不言。
雨無正是心情不錯。盡管這堂內空無一人。他倒也是能自顧自的在堂內轉悠起來。東瞧瞧,西看看。翻弄著一件件擺設,臉上的表情更是豐富無比。想必心里在為這些精致的擺設估著價。
轉到了舞臺旁一角落,見得一瑤琴。更是興奮的喊蘇秦過去。蘇秦一臉茫然,跑得倒也是極快。
雨無正興奮道:“蘇秦,彈一曲吧。這琴可是世間獨一的好琴啊。我可是用了再多寶貝都沒把它換走的。”
說著,只見他一臉遺憾,卻是使勁抬了抬那瑤琴。怎奈,整個琴身卻是連接在了琴案上的。而琴案更是被死死的固定在地板上。
“依舊防的如此緊。這月三,真是……”
雨無正無奈搖了搖頭。
這樣的擺琴,蘇秦倒也是頭一回見到。只見這瑤琴,琴身倒是樸素,那色也只是涂了一層蜂蠟,并未上多其他的顏色,保留了木輪最原始的姿態。偶有的斷紋條條分明,卻很是精美。
蘇秦伸出手指輕輕一撥。耳中便是縈繞了一聲松透,蒼古之音。蘇秦詫異的張開雙目。
這一聲,便已然是余音繞梁三日了。
“如何?”
雨無正笑看蘇秦。
蘇秦目光中此刻更是熠熠生輝,看著那琴露著渴望的笑容,更是沖著雨無正點了點頭。的確是一把好琴。
忙不迭的坐了下來,整了整衣襟。雙手輕輕撫上了琴。
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是閉眼,笑著輕攏一弦。
那樓上廂房內的人,聽到琴聲后,倒是有些錯愕。
“月三姑娘,何人在彈風止?”
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臉色有些暗沉。
那月三此刻亦是神情有些慌張,道:“月三不知。待我去瞧瞧。”
說完了,更是快步走出廂房。
一曲《高山流水》隨著指尖波動,緩緩傳入聽者耳中。
這一曲,無他,全為想著琴癡屈保良,知音柳師仙而彈。此時此景,倒只有這般優雅淡然的曲子才顯得相得益彰。
曲未終,蘇秦停下了手。慢慢的張開了雙眼,低頭一睨。只見一把光冷的兵器已是架在了她脖子上,若是牽動半分,皮膚必定破損。
看向雨無正,那雨無正此刻卻是被一紅衣女子攔住了。不過暗暗的顯了顯他手中的一枚蓄勢待發的銅錢,更是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利器在喉頭,蘇秦自然不敢動。只是聽的背后的樓梯階上有篤定的腳步聲在緩緩地向她處走來。那紅衣女子的表情更是畢恭畢敬。想來真正的主也往往都是后行的。既然不是一刀取了她的命,那說明她還不用死,或者根本死不了。
清風吹動了薄紗,亦是吹下了一滴汗珠掉落在了琴弦上,那大堂內的靜謐,竟連這一點聲響都不愿放過。
聽得腳步聲,那主人已然站在了她身后。
“退下。”
聽得這聲,蘇秦頓感脖上再無負重感。暗暗的吁了一口氣,輕輕的活動了一下頸部。只是后知后覺間,這番聲音有些熟悉。仿似在何處聽聞過一般。來不及多做回想。蘇秦直接回了個頭。
首先看到的,便是一男子,手中持著彎刀。面容冷峻,倒也的確不面生。
站在樓梯前揮著扇子的,分明就是那船上的闊公子葉崢。
此刻,見蘇秦回頭皺眉看著他,葉崢倒也是一愣。笑了笑,道:“原是公子。這家仆失禮了。”
蘇秦也是笑笑。這樣的家仆……她根本無法給予置評。
“月三,這兩位,可是你友人?”葉崢問著那紅衣女子。
“這位雨公子,我倆從小相識。”
隨著月三柔媚的語調,蘇秦向她看去。原本被雨無正稱為“月三姑姑”,還只當是多老的一老鴇呢。竟沒想到是如此一位齒如瓠犀,螓首蛾眉的美人。粗略一看,不過雙十年華。被雨無正稱為姑姑,實在是有些過了。
“你怎么來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況且,我不是跟你說過好多回了,這琴碰不得!”
月三對著雨無正倒是一副不客氣的模樣,邊指責,還狠狠的掐了雨無正胳膊一把。
對比起來,對著葉崢,那可真謂溫文如水,恭敬之極。
看著那雨無正揉了揉手臂,表情更是吃痛的糾擰在了一起。蘇秦不禁失笑。
“無礙,這位公子的琴聲配得上風止。”
葉崢笑道。
說完,便自顧自的往樓上走去。顯然亦是沒見過月三這番模樣。
月三向著雨無正道:“這琴本是葉公子寄放我處。對了,這位是?”
又看了看此時坐在琴前正在撩起袖子,自顧自拉著衣襟揮著小扇子納涼的蘇秦。
雨無正道:“這是蘇秦,在下摯友。此次路過揚州,有些想月三你了。”說完,更是戲謔一笑。
月三倒是白了他一眼,輕哼一聲,毫不領情:“你就是圖我這兒有吃有喝,還有住。得得得,我讓底下人幫你倆安排。”
推攮了一下雨無正,輕哼一聲,便擺著楊柳細腰,便走向了后堂。
路過蘇秦身邊,又換上了那副柔媚的模樣,嫣然一笑,做了個福。
“蘇秦?”
卻聽得頭頂傳來葉崢的聲音。
蘇秦昂起頭,點了點。
見蘇秦茫然的抬起頭,半張著嘴的模樣,葉崢倒是笑了,道:
“若是不嫌棄,蘇公子可愿到我廂房中喝點水酒?”
看了看雨無正,又道:“雨公子一同前往,如何?”
蘇秦只覺得跟這葉崢有一面之緣罷了,應該還未至于如此熟絡的地步。不過也是容不得她多做考慮了。只因雨無正已然是拖著她往樓上走去了。
她也只得啞然失笑,她自然是知道雨無正好酒,從來有酒便是什么都不顧,管你來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