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大早上,眾人就被一聲莫名的響聲吵醒了,葳蕤待起未起,一聽這聲音,心里仿佛狠狠被揪住了,頓時覺得不好,翻身抓過手邊的棉襖利索披在身上,別屋的孫軾此時也披著衣裳沖了過來,幾人快些推開春溪淵的房間,往里一看,一地的宣紙亂飄在地上,再瞧那殘破的窗戶不知何時開了,被冷風吹著相互敲打著,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葳蕤疾步走進去,只瞧見爹爹他人半裹著被子躺在黑冷的地上,兩眼發直,臉色臘黃。
“爹……”葳蕤臉色一白,跑上去,孫軾也麻利的扶起春溪淵,回了榻上好生躺下。
蘇君子不敢怠慢,轉身跑去熱藥,丹橘緊擰著眉頭,端了熱水,葳蕤伺候爹爹輕輕喝了一小口,春溪淵只極力的喘著氣,可是卻只覺得那氣越來越短。
“快,藥……”蘇君子端著藥飛跑過來。
葳蕤又快些侍候爹爹慢慢喝下……
終于剛才的緩慢氣喘平靜了下來,春溪淵面色有些緩和,卻突然短促的說了一句:“回去吧!”
“恩?爹爹這什么話,女兒要多伺候您幾日!”葳蕤沒當回事兒,只急道。
“回去吧,我沒事,能回來陪我一日就足夠了,這該說的話也說了,沒有牽掛了。”春溪淵貪婪的大口吸著氣,真想一下子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也完全顧不得自己的語氣,只快速命令般。
葳蕤聽此話,突然一驚,滿身上突然麻酥酥的,鼻子一酸,一種不祥的預感就像天上的烏云一般,滿滿涌了上來……
無論春溪淵怎么說,葳蕤定是不答應的,沒想,此時外頭的門被人敲得厲害。
蘇君子起身去開門,接著又跑進來,請孫軾出去說話,原是那鋪子里面出了事情,老爺正找他呢,趙全便帶著人直接過來。
春溪淵見狀又道:“跟著回去吧,莫再給跟人添麻煩了,丹橘快收拾東西跟小姐去吧!”
丹橘也不知道怎么了,不吱聲,突就在一邊哭了起來。
葳蕤本是想要強忍著眼淚的,可見丹橘這樣,自己也扭過頭默默擦起了眼淚。
葳蕤知道爹爹的脾氣,執拗的很,斷是說不過他的,再瞧孫軾也確實有事兒,總不能再勞煩他了,心想這么早,倒是顯得像是夫妻,便也只好讓丹橘快些收拾東西。
“爹爹,那葳蕤過了年再來看您,您可得保重身子,想吃什么就吩咐君子,銀子都打點好了,您看您這書架子都空了,這幾日讓蘇君子給您買幾本詩詞才好”葳蕤心想著臨走了,總得笑著讓爹爹放心才是的,便故意嘻嘻大笑著說得格外的輕松。
“恩,這樣笑才好,爹爹這里你放心,快些去吧!”
丹橘放下手里的包袱,喊淚走上上前,突然跪在地哭道:“老爺,丹橘也走了,丹橘以后會好好陪著小姐,您放心吧!”
春溪淵側過頭,聲音已經哽咽說不出話,只用棉襖袖子錯了擦淚,點頭應了。
葳蕤忍著淚珠,扶起丹橘準備出門。
“閨女……”春溪淵突又張口道。
葳蕤住步,卻不敢回頭,只聽身后一陣蒼老之音道來:“爹爹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一直都是……”
幾日后,雪花漫天,洋洋灑灑,春溪淵去了,留下的只有一封干凈的書信,上寫:“愛女親啟:
此信一展爹已去,
閉眼便知女兒泣。
狠心不見留此信,
只怕心痛無絕期。
此生愉悅比苦滿,
賢妻愛女總作伴。
遺憾萬中總有一,
月照孤塌黃面己。
女兒嫁的良家婿,
爹娘天上保佑女。”
送葬后,孫軾接葳蕤回了孫府,只是葳蕤接連幾天都臥病不起,只手里握著那張看了幾百次的信。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丹橘心疼,時時守在一邊,勸過不少,卻也都是無濟于事。
這天丹橘見葳蕤的臉色已經如了白紙,心想這樣下去可是會出事兒的,便從天兒手里接過那個熱了幾次的湯水,小聲道:“小姐,少喝一點可好?看你嘴唇都干的裂開了。”
葳蕤半依在塌邊,眼珠一口不動,呆滯的神情只看著地上……
地兒撩著裙子蹲到地上,慢慢的將葳蕤的手放在自己兩手之間,邊揉搓著邊關心道:“奶奶不想說話,便不說,我們都明白,不過奶奶,那老爺在天有靈,可是不想看奶奶這樣的,他想奶奶過得好,就想這信上說的……”
葳蕤依舊不動……
幾人沒了辦法,正沮喪著,忽然不知何處吹來的一陣冷風,卷著葳蕤手里的那落滿了淚的信,那門前的簾子莫名的那么一起,那信便飛了出去……
“信,信……”葳蕤突覺得手邊少了什么,抬眼看那信便飛了出去,掙扎了幾下翻身起來,踉蹌著腿腳盡管去追。
“小姐,先披上衣裳。”丹橘抓起衣裳緊跟去門前。
四人沖到門前,只看見那信,飄忽著飛過院子的山石,小竹林,眼看著就飛遠了。
“小姐,別追了,一定是老爺在天有靈,不忍看小姐這樣,便把這念想,給斷了。”丹橘給葳蕤披上衣裳,眼淚說著就下來了。
葳蕤雙目呆滯,盯著那飛走的牽掛,心里竟然意外的平靜,只心想著,這該是爹爹您吧,您老都走了,我還這么執拗的哭不停淚,讓您走的都不安心,葳蕤才是不孝女,不如爹爹臨走念叨的那般好……
“人正在門口呢!”幾人家丁神色匆匆的奔過來,邊說著。
“干嘛這是?”丹橘看著他們奇怪道。
幾人說話間一走到跟前,一把就拉著葳蕤要走。
“哎……干什么,干什么呀你們?”丹橘急道,天兒地兒忙上前拉開,結果都狠手被推到了一邊。
那其中一個家丁冷面只道:“是太太吩咐的,要我們帶葳蕤奶奶過去,立刻馬上。”
“帶奶奶過去?你們說話有沒有點分寸?你們什么東西,敢這么拉扯奶奶?快松手”丹橘急了,上前一把推開那幾個家丁。
那會說話的家丁生怕耽誤了事兒,趕緊低聲下氣裝著客氣道:“姑奶奶,快些吧,不然遭殃的就是我們了,對不住了奶奶,您多擔待了,快,帶走。”幾個家丁說話間一上手,架起葳蕤,就走了。
丹橘懵了,“這怎么回事呀?天兒,地兒快……快去找焦奶奶呀!”自己說著快些跟上去。
話不是多會兒,葳蕤便給帶到了太太屋里。
“太太,人帶來了。”幾人一松手,葳蕤本就病怏怏的,一下子沒撐住,趴在了地上。
四周無聲,葳蕤爬起來一抬頭,四周都是熟人,各方的奶奶們只是各個眼神怪異的很,都似是仇人般,眼冒冷意。
丹橘奔進來,一看這陣仗,趕緊跪地磕頭,瞧著焦奶奶也在這兒,頓時放了心。
葳蕤望著榻上的太太,那嚴肅的神情,比上次兇自己時候還要厲害百倍,怒瞪著自己,突然道:“難聽的話,我說不出口,你都招了吧。”
葳蕤怔愣,噓喘著道:“太太何意?”
“呦,太太,您看又裝上了,上次我看大少爺就是被她這副裝可憐的樣子給迷惑住了,我們可是苦了,幾日不見大少爺,敢情魂兒都被她給勾走了,是不是呀焦姐姐?”楊白筍臉又是一揚,刁鉆道。
葳蕤看焦羽雪,似是明白了什么,又不明白了什么,咳嗽道:“上次大少爺的事情,不是過去了嗎?怎么又舊事重提?”
“舊事,對呀,上次是舊事,這次是新事,你倒是會算賬,太太,這次人證可有,可不是盈盈胡說,還是快些休了這女人,留在孫家定是個禍害。”萬盈盈壞笑著看著葳蕤,嘴巴吧唧吧唧的句句道來。
“盈盈姐姐,葳蕤到底何處得罪了你?你倒是說說,何必苦苦相逼?”葳蕤氣性上來了,也是在忍不了了,冷目道。
“看,葳蕤妹妹脾氣見長呀,趕來質問我了,我倒是要跟太太說說,上次柳葉姐姐幫我尋了一對兒玉杯子,我本是要送給我爹爹祝壽的,可你明明知道,卻硬是搶了去了,從這小事兒就看出,你的人品真是爛透了,你這樣的人還有什么下三濫的事兒,你是干不出來的?”又吧唧吧唧一頓痛說。
“玉杯子……”葳蕤迷茫的看著趙柳葉,只見她眼神飄忽,在看到自己看她的瞬間,趕緊躲閃開,葳蕤低頭思索,倒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你敢說沒有此事?”萬盈盈死死瞪著葳蕤逼。
“葳蕤只是冤枉。”葳蕤突然心里苦笑,面白只說了一句。
“太太,你看她……”看葳蕤那對自己不屑的神情,萬盈盈便嚷求白氏。
白氏緊閉著眼睛,停下手里轉動的佛祖,深思了片刻,眼睛一睜,眉木嚴厲,質問道:“我只問你,前幾日你央求大少爺陪你回娘家,可有此事?你們同住一夜可有此事?”
“這……這件事?”葳蕤心中又是一驚,臉頰一陣發燙,手指緊抓著地,心想這怕是要壞事兒了,這件事兒……怎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