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屋外候著七八個家丁,屋里頭更是坐滿了孫家的女人和莫家的來人,各個屋里的丫頭都全體出頭,來了這邊照應,一邊忙活著擱暖爐,那些也端茶送水不在話下。
直到各個奶奶,客人面前擺滿了各色糕點和茶水,這白氏方才緩緩開了口。
“額……親家,我們有話且直說了,清兒丫頭昨兒確實出了事兒,本想過幾日等清兒丫頭醒過來,我們便去請你們的,就是生怕你們著急,這可好,不知道誰嘴巴這么快……”
此時莫清兒的娘親已經掉了眼淚,泣聲道:“事兒我們都聽說了,我們家清兒一直就是個最懂事的,孫家是好,我們這一家子也算是靠著孫家養活著,可是我們也不是那吃軟飯的主兒,該干的活兒,該種的花草,我們只多不少,太太您也看到眼里了,可是自打上次我家清兒搬到西院子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一定是出了事兒才被丟去了那邊,可她懂事兒呀,死活不說,問不出什么,后來才從被人口中知道,是府上的人埋怨我家清兒克夫,還說那柳葉奶奶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家清兒害死的,我知道了,我更是怨氣,本想過來討個說法,可是我家清兒不依,說萬事總有水落石出之時,再說鬧大了,也丟孫家的臉面,我聽了,也覺得有道理,便也過去了,可沒成想,這次竟然尋死了……”
“您也先別擔心,那大夫開了上好的藥,一時半刻沒事兒的,只是這清兒這孩子確實是個懂事的,萬事講理,府上的柳葉丫頭,也有不妥當之處,現在也得了病,我也不要叫到跟前讓你們埋怨,這種事情,兩個媳婦各執一詞,您說……我們長輩在中間,只能……這么看著,沒法子管呀!”白氏平日里雖習慣了太太的架子,可是跟親家說起話來,便是溫婉了許多,臉上還是一直露出為難的神色,低眉的樣子,略略讓人心疼些。
“太太您說的我也懂,人多口雜,所以我也是感激太太您沒有聽信別人一面之詞,就為難清兒,倒是還什么都惦記著她的,說到這兒,我還是得給您磕個頭的……”說著就雙膝跪地,磕起頭來,莫娘是打心眼兒里覺出了尊卑之分,更心想著自己為了自己閨女,做什么,也都值得的。
旁邊莫寶川一身刮凈的青衣長袍,人長的五大三粗,更是一臉的橫氣,一把拽起地上的莫娘,怒道:“起來,您這老糊涂了,真是沒骨氣,這家子人害了清兒如此,且我們不說,你還給她們跪下,又不是下人,您快起來”
白氏一見,一聽,緊色道:“她哥哥,你也別氣有話好好說,親家母您也是,您這是折殺我呀!”說著起身快些去扶莫娘。
那莫寶川只心疼清兒,自己是個沒讀過幾天書的人,粗人一個,可是自己的妹子跟自己不一樣,熟讀四書五經,知書達理,一想到這些,就越發狠了起來,氣道:“太太,這還有什么可再說的,我妹妹以前多好的脾氣的一個姑娘,眼瞪眼就快死了,換做是您,您能好脾氣嗎?”
焦羽雪見狀,攙著白氏,又謙卑對莫寶川道:“親家哥哥,那日,不說別的,是怪那柳葉妹妹,瘋話了一頓,惹得清兒志氣一高,就……但這事兒跟太太沒關系,平日里大家對清兒妹妹都是客氣的,穿的用的,從不短缺,這您大可以問問,打聽打聽,要說在府上受氣,那一家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哪里不會有個小摩擦,都會有的,只是這事兒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也查不出什么,柳葉妹妹昨晚得了大病,神情恍惚,更是問不出什么了。”
“那我妹妹萬一有個好歹,死了,就這么白白冤死了?”莫寶川不依不饒,心想著清兒以后還不知如何,先替她出口氣才是好的。
“那定是不會的,大夫說了,病情并沒有惡化下去,只需要功夫來調養,因為那一下子碰的厲害,可能要養上幾個月。”焦氏又好聲好氣道。
“可真是能好?”莫娘激動,問道。
“那……大夫這么說了,我們當然必信的,難不成我們還能巴望著莫妹妹不好?”焦氏笑道,邊扶著白氏去坐下了。
“這倒是句中聽的話,我妹妹在府上受了不少委屈,我是知道的,不過這事兒也沒有這么簡單,就算我妹妹好了,那也斷不能再過現在的這樣的日子了,整日在那,不見天日的小院子里面呆著,好人,可不就廢了?”莫寶川微微平息了一點火氣,可依舊頭不抬眼不睜的道。
“那倒是好說,我跟太太商議一下,有心思,您盡管提,提出,我們能答應的,保準答應就是了。”焦氏又道。
“這可就是了,大過年的,我們也是盼著大家好,爹,您倒是也說句話。”莫寶川看著旁邊的爹爹,問了聲。
莫清兒的爹爹,莫尋倒是老實之人,可自家閨女出了這樣的事兒,定是也早就怒了,可心想著,以后閨女還得在這處過活,總不能,鬧僵了,便嘆聲道:“太太,我兒說話就是如此,他一向疼愛清兒,大小護著,說話也就偏向了些,可是話糙理不糙,您也多多包涵些,只是我們想著把清兒接回家中養著,興許那病就好得快些。”
白氏怔愣,道:“接回去?”
萬盈盈嘴巴快,不經過思索,脫口而出:“那怕是不行,這萬一接回去出了事兒,那倒是你們倒打一耙挑孫家的理兒,那可如何是好?”
“我們斷不是那種人家,太太奶奶大可以放心。”莫尋只硬氣道。
白氏頓時覺得臉上無光,白了一眼萬盈盈,又回頭好生對莫尋道:“親家,親家母既然您這么說了,那我們孫家哪里能阻撓?當然是都盼望著莫丫頭能好起來,你們帶回去我們很是放心。”
“對呀,清兒妹妹也是好久沒有回娘家了,這次回去呆上幾日,那病自然就好的快些了。”鳳彩霞也插嘴道。
“那倒是謝謝太太了。”莫尋謝恩。
“一家人何必言謝,對了親家,這也快晌午了,我已經吩咐膳房備了飯菜,現在用飯可好?”白氏又客氣道。
“這就不必了,現在見不到我妹妹,我爹娘也是安心不了。”
“奧……那……那倒也是了……”白氏再無話以對,只低頭尷尬。
孫歲紅見白氏丟了面兒,氣氛有如此不好,生怕兩家生了芥蒂,便急忙起身上前對莫寶川好生道:“莫家哥哥,可是說的對極了,若是哪天我出了事兒,太太您估計也是要急壞了,那下次,我們等莫嫂嫂康復了,我們這一大家子,再聚在一起吃頓更好的,這主意可好?”
莫寶川此時才打量這說話的姑娘,聽話便知,這定是府上的歲紅姑娘,可自己雖經常在府上,可是卻真真的都未見過這么好的姑娘,眼神溫柔,舉止談吐落落大方,如自己妹妹那般溫柔賢淑,實不愧為大家閨秀,心中自然激動,可想起方才……恨氣自己剛才言語太過粗魯了,定是要嚇壞了人家姑娘了。
“額……這確實是個好主意,那爹娘,我們現在便快些去接清兒走吧!”莫寶川此時只覺得自己有些丟臉,頭也不敢像方才揚的那么高了,聲兒也柔和了許多。
“也好,那太太,我們先告辭了。”
“奧……那好……”
眾人起身送至屋外,說了幾句,焦羽雪便帶著莫家人去。
此處無話,過了半個時辰,焦羽雪回來了,眾人已經在餐桌前久坐了,都未動筷,只等著她了。
焦羽雪進來拍打了拍打身上的雪花,道:“這外頭又開始飄雪花了。”
“親家走了?”白氏眼珠黯然,道。
“恩,老蘇和蘇君子跟去了,我打點了些銀兩,并囑咐王大夫以后就去莫家看病,想,這樣倒是穩妥了。”焦羽雪脫下披襖,道。
“那就好,快些擦擦手,吃些熱飯吧!”
茶花接過披襖,眼疾手快,遞上濕帕,笑道:“辛苦焦奶奶了。”
焦羽雪邊擦手邊坐到白氏身邊道:“太太妹妹們都辛苦,這一大早到現在,我們哪一個閑著了?”
“還是焦姐姐會說話,幸好幫太太擋住了,不然,那家人不知道要多過分呢!”萬盈盈接話道,她當然自知今日又說錯話了,便趕緊說幾句好話補償補償才是。
“話也不是如此,若是這里的哪位妹妹出了這樣的事兒,估計你們的家人也不會善罷甘休的,而且太太為人寬厚,也不計較這些,太太,您最愛吃的清水魚。“說著當然的夾了一塊鮮嫩的魚肉放到了白氏碗里,對萬盈盈一眼都未瞧。
鳳彩霞心中氣,暗自罵了幾句,便佯裝笑意道:“焦姐姐一向處理事情事無巨細,心思縝密,辦什么事兒,都讓人放心,就是大少爺的事兒上,倒是心思少了些。”
“恩?鳳妹妹這話?”
“看我這嘴巴,又……多嘴了,哎呀,就當我沒說,吃飯吃飯,這么亂上添亂的事兒,我可是做不來。”鳳彩霞假意掌嘴,其實心里早想好了一會兒的說辭。
眾人疑惑,只望著那面臉悠然的鳳彩霞著急。
而更麻煩的事兒很快也要在“鳳凰屋”里發生了。
這孫軾趁著晌午吃飯的時候便回來了,可是他沒去太太那里,奶奶那里,而是只來了“鳳凰屋”。
人這剛到門前,就被人從后面拽住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