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橘，你可巧在這兒，我這兒正想進(jìn)去瞧瞧葳蕤呢！”孫軾回頭見是丹橘只覺親切，道。

“大少爺……”丹橘道是臉色冷漠，又客氣的見外喊了一句，繞到孫軾前頭，又喃喃道來：“大少爺，昨兒見您對(duì)小姐這么好，我起初很感動(dòng)，這一家人都沒有在乎小姐的，可您在乎，可又轉(zhuǎn)念一想，小姐之所以現(xiàn)在遭這些罪，還不都是……因?yàn)楦氖虑?，才……?/p>

孫軾一聽此話，分外錯(cuò)愕，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只道：“額……”

丹橘心知他此時(shí)定是有些心山，也只低頭道：“所以丹橘的意思是，大少爺您，還是不要進(jìn)去了，以免落了閑話，再說，焦奶奶昨天臉上真真的不好看，倘若再傳到太太耳朵里，那豈不是更火上澆油了嗎？”

“那倒是有些道理，那小姐今日可好？湯藥都按時(shí)吃了嗎？可有什么需要的？”孫軾更覺得著急，便惦記著問道。

“有丹橘伺候著定是一切周到的，大少爺還請(qǐng)放心。”丹橘不多說，依舊冷冷的回了一句。

孫軾只覺得雙腿千斤重，急匆匆到了門前，又聽了丹橘這些話，突然覺得，葳蕤之所以受了這些委屈，該怪的不當(dāng)是別人，當(dāng)是自己，一時(shí)臉上尷尬萬分，慚愧之余，別無后話，只自顧失神走開了。

丹橘瞧著他那副落魄的模樣，不禁喃喃自道：“何嘗看不出你們情投意合，何嘗不知道大少爺你是真心的關(guān)心小姐，可是這些關(guān)心，在外人眼里皆為茍且之事，又有見不得人之意，丹橘為了你們好，也得快刀斬亂麻，離得遠(yuǎn)些，才是最好，大少爺你可千萬得懂呀，你們……怕是沒有以后的。”

自顧想著，又低身端了水進(jìn)了屋。

地兒的話匣子又敞開了說道：“丹橘姐姐快來，果然那莫家來人，熱鬧了，可憐的莫奶奶也被接回娘家去了，那一屋子人好話伺候著，竟然人家連頓飯都沒留下吃，就接了人走了。”

“那莫家人倒是那么厲害？還能把人給帶走了？”丹橘詫異。

地兒嘟嘴說著：“再不厲害，他們家也是有些分量的，莫奶奶哥哥莫寶川給好多個(gè)富人家收拾庭院，那好處自然不少，手藝又好，那積累起來，跟孫家比雖是九牛一毛，可是畢竟是個(gè)正經(jīng)事兒，現(xiàn)如今換了大宅子，那也是個(gè)小有氣派的人家了?！?/p>

“所以說，就小姐倒是最可憐的，什么都沒了，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出點(diǎn)什么事兒，也只能看夠別人臉色”丹橘只又起身去瞧葳蕤了。

天兒默聲，也無言以對(duì)。

話轉(zhuǎn)會(huì)太太屋里，眾人盯著鳳彩霞好奇。

“昨兒，聽說大少爺去了葳蕤妹妹那里，探望不說，還親手端水送藥，百般柔情，而且焦姐姐也在那里?！兵P彩霞慢悠悠的字句清晰道。

“這事兒，奧，太太……”焦羽雪自是沒想這件事兒也會(huì)被傳上來，邊笑著邊想著適當(dāng)?shù)恼f辭。

白氏可不淡定，心口只覺一堵，面色難堪道：“端水送藥？大少爺嗎？”

“可不就是嘛，太太您可以問焦姐姐，她就在那里呢！”鳳彩霞依舊無辜道，把箭頭直接指向了焦羽雪。

楊百筍也只裝作詫異，帶著埋怨道：“焦姐姐，真有此事嗎？那你是什么用意？明明你也是不高興的，難不成就因?yàn)槟愀谵妹孟嗵幍煤茫涂梢匀绱肆?？連著府上的規(guī)矩都可以不用了？再說，同是大少爺?shù)娜耍衣犃?，可是火冒三丈，沒成想昨兒姐姐能辦了這么好的事兒?！?/p>

白氏把佛祖往桌子上一拍，氣道：“焦丫頭，你真的見了，都沒管？”

“太太，這事兒，您也知道，昨兒大少爺跟我吵了一架，我也是沒了辦法，他去了那里，我就勸過，可是也不知道大少爺怎么了，對(duì)葳蕤妹妹格外的關(guān)心，我說什么也聽不進(jìn)去，我怕有什么不好的傳聞，還特意跟去了，可大少爺對(duì)我也是……我說什么也無用?！苯褂鹧┊?dāng)然無辜，可過了這么多事兒了，自然處事淡然，只蹙眉委屈道。

“還真有這事兒，這葳蕤這丫頭留不得呀，你說焦丫頭你管事兒的，竟然連相公都勸不住，白筍你好歹也該勸勸還有嬌傾丫頭。”

楊百筍哭臉道：“太太，您也知道，大少爺多久不去我那里一次，一般都在焦奶奶房里，那勸也得是同床共枕才管用，我們這樣見面只招呼幾句的夫妻，能說得動(dòng)嗎？”

“我跟白筍姐姐一樣，以前大少爺還常來房里看看我，最近不知道是太忙了，還是怎么了，都見不到了，想幫著勸勸也勸不到，力不能及，還請(qǐng)?zhí)饕姟！?/p>

焦羽雪此時(shí)臉上已經(jīng)非常難看，臉上火辣辣，心中一急，便道：“葳蕤妹妹那么招人喜歡，我們幾個(gè)加起來都比不上，這事兒還得太太做主。”

“依我的意思，就應(yīng)該把這丫頭弄走，在府上多呆一天，就是一天的麻煩?！?/p>

“我們?cè)缇褪沁@個(gè)意思，可是焦姐姐倒是沒有這個(gè)意思，雖說葳蕤妹妹是我們?cè)鹤永锏模墒沁@事兒欺負(fù)的是焦姐姐，焦姐姐若不說話，我還以為她是甘愿這樣呢！”

焦羽雪只生悶氣，急促道：“太太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們都是聽太太的，太太都是為了孫家好，為了大少爺好，為了我們好”

孫歲紅聽這么下去，那鐵定是壞事兒了，便好生道：“太太，葳蕤嫂嫂在府上她是最可憐的，沒了爹娘，就一個(gè)可信的丫頭跟在身邊，若是您現(xiàn)在趕她出府，大冬天的，那就不是讓她們出去送死嗎？”

楊百筍只覺得看孫歲紅厭惡，可仍是笑說道：“歲紅姑娘擔(dān)心的也有道理，可是在外頭找個(gè)宅子，出些銀子讓她好生養(yǎng)的，豈不是更好？”

“話也不是如此，眼看過年了，三哥哥的事兒，倒是該正經(jīng)辦了，不然葳蕤嫂嫂以后出去說了這事兒，那怕是人人笑話孫家，管不好兒子，害的人家姑娘一生不清白了?！睂O歲紅又接著說道。

白氏沉思，此時(shí)青煙從外頭頂著一身的雪花跑了進(jìn)來，兩撮紅彤彤的臉頰，一身嬌紅色衣裙，白氏見了，馬上笑容滿面。

青煙放下手里的書，上前請(qǐng)安說道：“眾位嫂嫂，姐姐，太太好……青煙聽說這里熱鬧，便過來玩耍一會(huì)兒?！?/p>

“青煙，快來這邊坐。”焦羽雪話道。

青煙四周看了一圈，笑嘻嘻道：“神仙嫂嫂這幾日怎么不見了？”

白氏納悶，孫歲紅明白，拉著青煙的小手，苦笑道：“以后怕是見不到了?！?/p>

“為何？”

“沒有為何?！?/p>

“那青煙還想去謝謝神仙嫂嫂呢！”

“謝謝？”

“前些時(shí)日，青煙讀書不快，便覺郁悶，跑出去游玩，在河邊遇到葳蕤奶奶，她見我苦悶，便在我的掌心寫下一字，回去后我果然依法試探，很是奏效，所以特別想去瞧瞧葳蕤奶奶，可是這明月丫頭說這幾日葳蕤奶奶有事兒，過幾日才好，我等著卻也覺得悶了?！?/p>

“一字？”

“恩”說著在孫歲紅手掌心里寫了那字。

孫歲紅掩面而泣，眾人驚愕。

“這倒是什么都沒說，便哭了？倒是好奇這是什么字？”

“是個(gè)“水”字。”青煙拿起書認(rèn)真道。

孫歲紅拿過書，念了上頭一首詩的兩句道：

“他日你行云流水，

必是你旁若如水。

此詩是古人估計(jì)后輩的兩句話，警告世人，唯有心中從容，將自己比作那水中之魚，慢慢感受周圍的一切，才方能做個(gè)出色之人。想到這些，就想起葳蕤嫂嫂那通身的才氣，自打她進(jìn)了府，歲紅每日都覺得有了精神，本打算著以后多去跟嫂嫂說說話，談?wù)剬W(xué)問，請(qǐng)教一二，不曾想……”邊說邊難掩心中心傷。

青煙只認(rèn)真道：“自從讀了這篇《水》文，青煙越發(fā)愛讀書了，都說女人無才便是德，可現(xiàn)如今多少女兒家都是相夫教子，雖不用滿腹經(jīng)綸，可這古人留下的字字句句，不學(xué)怎么懂？這世上的大事小情，不看怎么學(xué)得？太太，青煙說的可對(duì)？”

白氏心中不禁驚起千層浪花。

“倒是誰說了這么明理之詞？”隨著話音孫軾掀了簾子進(jìn)來了。

青煙咯咯笑著，大喊著“大哥哥”就跑了上前，撲到了孫軾懷了。

“原來是青煙呀，何時(shí)能說會(huì)道了？不是不喜讀書嗎？”孫軾抱起青煙轉(zhuǎn)了一圈，放下笑道。

青煙抻抻衣裳，邊道：“還不是受了葳蕤嫂嫂的點(diǎn)撥。”

“額……”

此處尷尬，焦羽雪只笑迎上前，摘下孫軾身上的披襖，伺候他到太太邊上坐下。

“今兒怎么回來了？”白氏臉上自然不悅問道。

“我本想著去看看……去看看好友，結(jié)果他這幾日家中有事，我聽聞了，便沒去打擾，就順道回來了?！睂O軾隨口道。

白氏喝了口湯，悠悠說道：“正好你在，我也不瞞著你了，我們商量著正打算讓葳蕤丫頭搬出去?！?/p>

“搬出去？這什么意思？”

“太太，我看此時(shí)，還是吃過飯，我們?cè)購拈L計(jì)議吧！”焦羽雪忙接話道。

白氏心想，都到這份兒上了，也不必藏著掖著了，說開了，反而痛快些，便直接道：“也不必了，這一家人，都知道你昨兒去看葳蕤丫頭的事兒了?！?/p>

孫軾剛才在外頭思索了半天，心想這事兒還是得說清楚了才好，便此時(shí)說道：“額，那確實(shí)是我做的不妥當(dāng)，被氣糊涂了，我現(xiàn)在過來，也是心想著正巧一家人都在，我也說說此時(shí)，我跟葳蕤弟妹只是親戚關(guān)系，沒有半點(diǎn)男女之情，只是幫了個(gè)小忙，引來了誤會(huì)，倒是我做的不妥當(dāng)，更是沒多想別的，葳蕤弟妹出事兒，我著急，對(duì)，我很著急，因?yàn)槲以诖杭掖饝?yīng)春伯父好好照顧葳蕤，結(jié)果沒想她……所以心中很對(duì)不起春伯父，我的本意也只是想在三弟回來之前幫他照顧好葳蕤弟妹，別無他意，這事兒就次打住，別再為難葳蕤了。”

眾人當(dāng)然不信，白氏聽了這番解釋，半點(diǎn)高興勁兒都沒有，而是更加的氣憤，氣憤原來一個(gè)有志氣的男兒，如今竟為了外人撒謊騙人，還特意編造好了回來解釋一通，而這恰恰就是白氏最擔(dān)心的，剛才聽到青煙得了葳蕤丫頭的恩，還想著自己是不是太狠了，這下子孫軾的到來倒是一下子驚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