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凄哀雪蒙眼雙飛,
不爭朝夕更不爭氣。
瑣碎之余嘆氣急急
今夕慘慘,
終生何依?
丹橘只覺得身上沒有一處是不疼的,屁股上也應該已是皮開肉綻了,坐都不敢坐,只能拿著包袱墊在膝蓋下頭,可這一跪,突想起,里面都是小姐隨手寫的詩詞,可都是她的寶貝,弄皺了,可壞了,就趕緊換了個裝著衣裳的包袱,把裝著詩詞的包袱,快些拆開來,這一首小詩,就映入眼簾,字畫簡單,丹橘倒是也認得。
“小姐,可是真巧了,您可是神仙,早就預見到了,丹橘今天也不爭氣了,硬生生的被人趕了出來了,雖是說了幾口氣話,可是又挨了一頓板子,幸好天兒地兒沒有受到連累,只是我們以后再也不是孫家的人了,這休書……”丹橘又扭著眉頭把懷里白紙黑字的休書拿了出來,顫巍巍的念到:“孫坤休妻,自即日吾妻春葳蕤與己無任何干系?!?/p>
之后就是獨自一陣的嗚咽之音。
而另一邊急著去請大少爺的蘇君子,卻在鋪子里等了半天都沒有找到人,雪越下越大,蘇君子只覺得心口窩著的那團火,燙的他幾乎快要發狂了,一想丹橘此刻不知道如何,會不會挨了打,受了委屈,想到這些,他就更是坐立不安,在門前轉了轉去……老天有眼,等了半天,終于看見遠處,一輛褐色緞子馬車,悠悠到了跟前。
孫軾從容的從馬車上下來,提著一個素色包袱,一邊又攙著后頭下車的孫汯,神色輕松的進了鋪子。
一進鋪子就瞧著蘇君子,繃著臉,探著脖子站在門口。
“蘇君子,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家里,照顧葳蕤奶奶呢嗎?”孫軾剛去城前接了從外地歸來的老爺,這剛跟老爺回鋪子里。
“大少爺,老爺……老爺您回來了?!碧K君子眼里泛了紅,躊躇多時,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恩,再不回來,這雪大了,就過不了年了,我先進去看看那新出樣兒的寶石,”孫汯見蘇君子有事兒,便也只說道。
孫軾瞧蘇君子的模樣,定是有急事,便看老爺進去了,扭頭快些問道:“是不是府上出什么事兒了?”
“大少爺,怕是晚了,晚了呀!”
…………
“老爺回來了……”門口的家丁,一個一個疾步跑著往里頭傳話,外頭的丫頭一個個把話傳到了太太屋里。
“外頭喊得,什么?”白氏只覺的頭疼的很,靠在塌邊,有一搭無一搭的跟眾媳婦們說著話,聽著外頭的動靜有些異樣,便問了句。
那如夢丫頭走到門外,片刻進來,揚著嘴角樂道:“太太,原是老爺回來過年了?!?/p>
白氏二話不說,臉色先白了,“嗖”就站了起來,道:“老爺怎么這時候就回來了?”
下意識心想著,今日的事情,雖覺得自己做的沒錯,可再怎么都覺得有些不妥,生怕老爺知道了要怪罪的。
焦羽雪也緩緩起身有些怕了,心想這,這要是大少爺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責備自己,可又一想,自己也沒辦法,這都是太太的主意,再說,自己說了幾句情了,算是盡力了,如此一想,心里暗暗有了些力氣,才上前扶著白氏,捧著笑臉道:“太太,我們快去迎著老爺吧!”
“額……”白氏不忘拿起塌上的佛祖,握在手里。
鳳彩霞等,只俏聲聲的跟在白氏后頭出了屋。
話說,老蘇駕著馬車帶著丹橘她們到了一家黑瓦紅磚墻的客棧前,后頭緊跟著的小花轎子里面的楊白筍,隨后跟畫絹丫頭一起到了跟前。
“老蘇,我先進去吱一聲,你們略略等等?!?/p>
“是,勞煩奶奶?!?/p>
楊白筍摸摸手上的發髻,步搖,確信一切都端正,才放心邁步,進了這家,不錯的客棧,老蘇瞅著那迎風飄揚的紅旗子上頭寫著“隨客客?!?。
“娘……”楊白筍一進去,就看見那正跟幾人扎堆嗑著瓜子,聊得熱乎的婦人,嬌慣的喊了一聲。
那婦人陳氏一抬頭,寬大臉龐,身子肥碩,滿面油光,個頭倒是不矮,拽著胖乎乎的腰間走過來道:“好丫頭,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
“可不是,想您了唄。”楊白筍親熱著,拉著娘親的手,邊跟那幾位直看著他猛瞧的婦人們應付的點點頭,邊跟娘親到了屋后。
到了一間小屋,楊白筍讓畫絹去前頭看著些,自己關了門。
“白筍,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陳氏眼神狡猾些,問道。
“您老別緊張不是我的事兒,是孫家的事兒,您坐好了,稍安勿躁,我慢慢說?!睏畎坠S不急不慢拉著娘親坐下好生道。
陳氏便也安靜下來,不問了,只側耳聽著。
“這前些日子府上不是來了個葳蕤丫頭嗎?就是三少爺的四房。”
“這,我可是知道的,滿大街的人都知道,前不久,她爹不是,也死了嗎?難不成,她也死了?”問道。
“這中間事兒多著呢,多的不跟您詳說,總之就是她紅杏出墻,勾引了大少爺?!敝坏馈?/p>
“這等無恥丫頭?三少爺沒打死她才好?倒是委屈你了,這大少爺本來就性情古怪,只對那焦丫頭好,這可倒好,怎么竟會看上三少爺房里的人?竟都不顧及孫家的臉面了,這以后不說別的,那這兄弟兩個低頭不見抬頭間的,那怎么過日子?”陳氏一挺腰身,大口氣兒說著,那厚皮臉上竟也因為怒氣沖上而紅彤彤的一陣接一陣。
楊白筍在一邊倒是神色淡定,不急不慢的道:“您且聽我慢慢說呀,這三少爺您也是知道的,就是一個放蕩之人,跟行為端正,知書達理為人又踏實的大少爺簡直沒法比,說句不害臊的話,哪個女人見了這樣的男人不心動幾分?更何況她是一個只有個名分,卻沒見過新郎官的女子,那長夜寂寞,她……可不就……,只可惜不守婦道可是孫家最大的忌諱,更是太太的忌諱,她偏偏是犯了,只能說小戶人家的就是小戶人家的,行為做作,自作自受,那誰都幫不得,這不,病的快死了,太太干脆就休書一封,給送了出來了?!?/p>
“休了?”
“那可是,放在府上多礙眼,傳出去也不好聽,不是?要是我,昨天就該趕出去的,不過太太倒是也利索,今兒就趕了出來,極和我的心意。”樂道。
陳氏說著啐了一口唾沫,接著歪著嘴巴厲害道:“也是,這年頭自命犯賤,那可可憐不得,那這個時候你回來干嘛?還不趕緊看看府上有什么要幫忙的,幫襯著些?”
“這還用您交代呀,這不,我這就幫了太太一個大忙,我把那將死之人帶來了,在咱們客棧住幾天,看樣子也快是不中用的了,就在后院找間雜房呆著便是。”
“什么人?該不會是那個賤丫頭吧?”
“可不就是她,今兒太太本來又讓那個焦羽雪去找宅子,我跟鳳丫頭商量了商量,干脆就趁這個機會好好幫太太一把,省著每次都是那個焦丫頭里里外外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陳氏頓時臉上開花,笑著道:“這就對了,現在孩子也為他們孫家生了,以咱們家的家世,可不輸給那個焦丫頭,憑什么孫家就都讓她管著?那鳳丫頭我也是知道的,家世不錯,常常跟她處著是好的?!?/p>
楊白筍又道:“沒來的及跟您說,那鳳丫頭現在管著南院子,可那焦羽雪就是不老實,有事兒沒事兒,總是什么也攬著,太太也是,什么都找她,對我們幾個哪里過問過幾次?就今天倒是看重了我一回,我跟鳳丫頭便商量著,把她拿下來?!?/p>
陳氏邊聽邊點頭,溜溜的轉著眼珠道:“鳳丫頭管了南院子,那倒是好些,拿下來還不容易,不過且等過了年再說,這幾日你們府上出了不少事兒了,這時候就算把她拿下來,你上去,也不一定是好事?!?/p>
“倒是趙柳葉那個傻丫頭,瘋了?!?/p>
“瘋了?如何的事?”
楊白筍想著,就無可奈何,嘆息道:“還不是莫清兒鬧得……今兒先不說了,過了年我回來看您的時候,好好詳說,天都快黑了,我得趕緊回了?!?/p>
說說回回,楊白筍別了娘親,快些回府了。
片刻后,陳氏帶著老蘇他們,去了客棧的后院子,空場倒是可大,擺放了不少的柴火,里里外外走動著不少打雜的小二,在大院子的一個小角落里,那里閑著一間小房,三人進去嫌多,老蘇一進去,只瞧著四面土墻,唯有鋪著席子的土炕一遭兒,冷冷清清不再多說。
“這里,是不是簡陋了些?”老蘇不忍問道。
那陳氏嘻嘻笑著,自以為跟老蘇熱乎,便道:“蘇管家,您看您這還要發善心了?這等人,死了也是白死了,更可況現在她跟孫家半點關系都沒有,只是個外人,能有人給個地方等死,這也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還要如何好?”
“話雖如此,那可有好些的房間,我出些銀兩。”
“可是大少爺跟著小妖精不清不楚,現在見人快死了,要做點好事,積德?可拉倒吧,這丫頭我能留她,那也是看在太太的面子上,我閨女的面子上,不然,這等勾引我閨女相公的狐貍精,我要打死也不用坐大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