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儀式第二天,秦牧剛在趙大明辦公室呆了一上午,出來后去財會部,接著把柱子叫過來,拿了一千元給他,道:“這個月的工資。趙總的意思,你不適合這份工作。我為你求了半天情,趙總才還你工資的。”
柱子五雷轟頂,拿錢的手不停顫抖,嘴唇哆嗦半天,才嘣出兩個字:“為啥?”
秦牧剛當然不能說自己把鞭炮堆在空中的事栽到他頭上,只道:“現在不需要這么多人。你又沒什么工作經驗,對吧?你在這里這么多天,不也閑得發慌?”
是悶得發慌好不好?才干一個多月,工作便沒了,這可咋回家跟爹媽說?
柱子靜靜坐在沙發上發呆。秦牧剛心虛,沒有趕他。
楊晨進來了,道:“趙總不是讓我過來嗎?怎么不在辦公室?”
此時通訊不發達,手機沒有普及,就是不方便啊。
柱子嗖的一下把楊晨抱住,嚇了楊晨一跳,下意識掙開,警惕地道:“你干什么?”
柱子哭喪著臉道:“我被開除了。”
楊晨轉頭看秦牧剛。
秦牧剛避開他的目光,足足三十秒,才道:“趙總的意思。”
楊晨拍拍柱子的背,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大老爺們的,哭什么呀。”
憋了半天,見楊晨,如見親人,柱子眼淚鼻涕唰的就下來了。
秦牧剛小聲道:“就是,有力氣還怕找不到工作嗎?”
說得容易,什么工作能有在牡丹風光啊。柱子道:“我只有初中畢業,當民工不甘心,好工作找不到。”
這倒是實話。楊晨拿起桌上的電話給苗可撥了過去:“苗總,我們還招人嗎……那好,我這里有現成的……人才,特會說話……下午給你帶過去啊。”
放下電話,楊晨對柱子道:“回去換身齊整點的衣服,下午帶你面試去。”
秦牧剛馬上望了過來,道:“就他?去咨詢公司?他做得了嗎?”
柱子訕訕然。咨詢公司,聽這名字就高端,干什么的都沒砸摸清楚,人家能要他嗎?
楊晨道:“沒事兒。我介紹你去德佳當業務員。你不是喜歡說話嗎?這就是個說話的工作,只要能把客戶說動,跟你簽合同,你就成功了。”
“說話?就能賺錢?”柱子臉上一顆淚珠來不及擦,被楊晨忽悠著一起去吃了個飯,還真坐公交車去了德佳。
德佳老板,現任總經理苗可,大學畢業留校任教五年,然后去國外涮了兩年碗,算是鍍金回來。他好歹是海龜,算是見了世面,對咨詢行業有所了解。不過,就目前國內的形勢,老板們才洗腳上田沒幾年,很多人大字不識幾個,對咨詢更是了解不能,接受無能。
所以,德佳自去年開業至今,舉步維艱,困難超出苗可想像。
楊晨帶柱子七彎八拐,來到一條只有兩三米寬的胡同,進了胡同里一家四合院。這兒的東廂房就是德佳所在地。原是苗可的老宅子。
四合院里還有別的住家,院子里晾了幾竹竿衣服,女人的**隨風飄揚,那是相當壯觀。
東廂房里擺了幾張辦公桌,幾把椅子,一套木制的簡易沙發。一個三十二三歲的男人坐在沙發上翻著什么。
“苗總。”楊晨在苗可對面的沙發坐了,又招呼柱子:“過來坐。這是老板,打聲招呼。”
室內沒有開燈,光線有些暗,柱子一時無法適應。
苗可一眼看出楊晨帶了個二貨過來,皺了皺眉,道:“誰?”
楊晨也沒瞞著,簡單說了一下柱子的簡歷。柱子當然有簡歷,現年二十五,先前一直在郊外務農,進城工作一個月,職位不詳。
也就是說只有一個月工作經驗。苗可的臉色很難看。他是招不到人,可是到了連農民都招的地步了嗎?
楊晨道:“他最大的興趣就是說話。做業務的,不就是靠一張嘴把單子談下來嗎?管他什么學歷出身,能談單不就行了嗎?”
能談單!苗可的心動了一下。
大半年來招的業務員,一個個沖著做咨詢這高端行業而來,在客戶那兒碰一次壁便打退堂鼓,很多人一個月也沒干完,底薪也不要了,果斷跑掉。
這人是少根筋,但這種人有一股韌勁。苗可猶豫了。
楊晨道:“我們公司的人員流動太頻繁了,總得有幾個骨干、中堅力量,公司才發展得起來嘛。你看,”他拍拍柱子的肩頭,道:“他踏實肯干,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被拍了肩頭的柱子朝楊晨咧嘴一笑,看在苗可眼里,成了他默認楊晨的話。
“那就試試看。”苗可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干脆道:“一個月底薪三百,每周休息一天,按簽單金額百分之十提成。”
這就提升到談工資的層面了。楊晨示意柱子說話。
柱子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才三百。”
他在牡丹園,啥都不干,拿一千呢。
楊晨也低聲道:“還有提成。你以前拿的是死工資,沒一點油水。在這兒只要簽一張單,最少幾千塊的提成。”
提成是什么不清楚,幾千是聽明白的。柱子點頭,算是愿意留下來了。
兩人說話,一句句鉆進苗可的耳朵,他只當沒聽見。
楊晨轉到他這邊來,和他耳語:“他沒經驗,大體的步驟你得給培訓一下,最好帶帶他。”
苗可笑罵:“你小子是嫌我不夠忙是吧?”
楊晨也笑,道:“再過兩年,你感謝我還來不及呢。”
“我還感謝你。”苗可作勢抬腿踹過去,楊晨笑著避開了。
打鬧時,楊晨的傳呼機響了,趙大明呼。
“我看電視了,老趙那得瑟勁兒。”苗可羨慕道:“你怎么不跟我說一聲,我也觀禮去。指不定順帶著也能上上電視,為我們公司宣傳宣傳呢。”
楊晨鄙視道:“你快別說了,就為上電視,一個個都快打起來了。”
“怎么回事,快說來聽聽。”苗可八封之心大盛,湊過上身,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楊晨把傳呼機揣褲兜里,道:“我得回去了。”
苗可罵:“讓你去牡丹園把你能的。你要不說,我把你撤回來。”
要不是牡丹園沒什么事可干,他又在創業的緊要關頭,實在走不開,要不然,他可就親自掄胳膊上了。他是留學生,論資歷可比楊晨這個本科生強太多了。
“好啊,你去。”楊晨滿不在乎道:“天天去工地上吃沙,快樂死你。”
“呃……”苗可像被噎了,馬上閉嘴。
新雅閣三樓,高端大氣的大班臺后,趙大明臉色陰晴不定。
楊晨坐在他對面,從容而淡定。
把一根雪茄吸完,趙大明才開口:“昨天沒放鞭炮,不是好兆頭。我想來想去,還是再拉一車來,好好放一放。”
楊晨靜靜看他,道:“搞兩次奠基,也不是好兆頭。”
趙大明臉色沉了下來,道:“小秦辦事不牢靠。我原就說他讀的書少,讓你幫著把把關。四月三十號,我問他準備得怎么樣,他還拍胸脯說一切都安排好了,跟我說了半天他的計劃。我一聽就知道壞了,他能出什么計劃!”
幸好,開業前秦牧剛話說滿了,要不然替罪羊就不是一只,而是兩只了。
楊晨沒說話。
趙大明又點燃一根雪茄,道:“你說,要怎么補救好。”
楊晨道:“等開工那天,再放鞭炮吧。”
趙大明想了一會,才道:“也好。”
就在楊晨以為話說完,該起身走人時,趙大明又道:“開工的事不急,我要去香江一段時間。”
楊晨一怔,隨即明白,牡丹園三點五億的投資款沒有著落,趙大明手里沒錢,無法開工。香江有錢人多,起碼在此時的華夏人眼里,香江人與有錢人是等同的。他這是上香江籌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