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幾十年養成的習慣,是很一下子改變的。羅遠山自小到大一向不修邊幅,不注重儀容儀表,這時讓他突然變得跟貴族一樣舉止優雅,言辭得體,殺了他頭也辦不到。楊晨也沒強求,帶他到專賣商務男士服飾的專賣店,配齊行頭,告訴他什么場合要穿這個,什么行合可以本色出演。
羅遠山比沒有趙大明會搞關系,沒有孫仁勇精明,可他不笨,又肯努力,屬于笨鳥先飛型。楊晨教了半天,他也就會了。
兩人才往回趕,羅遠山的手機響了,在工地上幫忙的侄兒羅均急匆匆打來電話,道:“叔,有個老太太要找你退錢,你快來吧。”
什么老太太要退錢?羅遠山沒聽明白,手機便傳來一聲慘呼,接著手機傳來忙音。不會羅均出什么事了吧?羅遠山著急起來,猛踩油門朝牡丹園沖。
坐在副駕駛座的楊晨著著實實感受了一把生死時速,深感買一輛車很有必要。
被楊晨指定為臨時辦公室的6號別墅還在收拾中,辦公桌隨意亂放,桌上的灰塵沒有擦,文件亂糟糟堆在上面,地上掃過了,只是沒有打掃干凈,這邊一灘沙,那邊一小堆灰沙。
一個奔六的老太太坐在一張椅子上,椅子放在一灘沙上。老太太手拿一條綢手帕,手帕四角繡著蘭花,不停拭汗。
這天氣,真是太熱了。燕京的夏天,又悶又熱。
老太太見進來兩人,一個烏黑的臉膛,身上的衣服還可以,卻像是偷來似的,怎么看怎么不搭調,一個氣質優雅,長相帥氣,只是太年輕了些。
沒有誰說過年輕就不是有錢人,不能買下五十萬平方地塊,對吧?她猶豫了一下,沖稍稍落后半步的楊晨道:“你是老板吧?我從島國來退款的。”
楊晨見她眼光熠熠望著自己,才確信她對自己說話,當下朝羅遠山一指,道:“這位是我們的羅總,牡丹園的董事長、法人代表、大股東,羅遠山先生。”
羅遠山聽到“退款”兩字,心頭一跳,臉色便變了。
不是沒想去和寒國、島國的業主談,這不是香江的業主還沒理順么?身邊的人,只有楊晨一人見上臺臺面,別說蓋房子的領班,就是讓他親自出馬,他也沒那個信心。
老太太上下打量羅遠山幾眼,冷笑一聲,倨傲地道:“憑你?能讓牡丹園準時交房?這是蓋房子,不是種莊稼。”
楊晨截口道:“女士說什么話呢,這是牡丹園,不是你家,由不得你胡說八道。”
老太太哼了一聲,別過臉,沒再說話。
楊晨伸出手,道:“購房合同給我看看。”
孫仁勇在國外銷售,目標客戶還是華夏僑民,并沒有一套賣給外國人。這些人來往華夏做生意,消息靈通,并不存在不知道牡丹園拍賣成功,重新換了新東家的情況。楊晨拿不準這人故意來砸盤,還是真的對牡丹園失去信心,鐵了心要退款。
老太太從小巧的手拿包里取出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揚了揚下巴,眼望天花板,遞了過去。
楊晨接過,打開一看,還真是購房合同,她購買的是第十八號別墅,業主章金花。
章金花伸出白皙卻皺紋密布的手指,朝楊晨一指,慢條斯理道:“不單是購房款,連同利息,都要退。”
楊晨微微一笑,道:“羅總接手,很快就會交房,京城的房地產很快會走出低迷,牡丹園地理位置出類拔萃,增長潛力巨大,章女士為什么選擇在這時候退款呢?”
章金花站了起來,真難為她這么大年紀居然穿一雙尖跟高跟鞋,十公分的鞋跟跟筷子似的,也不怕摔倒。她個子不高,目測沒有一米五,背有些駝。
站在楊晨面前,還不到楊晨胸口,卻仰起臉,道:“你別說得天花亂墜,反正我現在不看好牡丹園,馬上給我退款。”
楊晨拉過椅子,和她原先坐那張放對面,道:“有什么話坐下說。你這是從島國趕來的?酒店安排好了沒有?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兩句話,可說到章金花的心窩了。她年齡大了,巴巴坐飛機過來,從燕京機場到這兒路程也不短,路面多數路面不平,可不是把她累壞了?
楊晨溫言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說,我先送你到酒店,你好好休息一下。”
在這個笑容很溫暖的大男孩面前,章金花煩躁的心莫名安定下來,她接過楊晨遞回來的合同,道:“附近有沒有酒店?”
說實話,平昌/縣經濟沒發展起來,又是處于郊區,周圍哪來的酒店,小旅館倒是有兩家,能讓她住嗎?牡丹園號稱距離市區僅半小時車程,這個市區,具體位置在哪兒,可沒人去較真。
楊晨道:“我開車送你去五星級酒店,可以嗎?”
章金花問:“五星級一晚上多少錢?”
看得出,她是一個摳門的人。楊晨笑了,道:“可以打折,也不是很貴。”
“好吧。”章金花總算站起來了,走了兩步,又不放心地道:“你們可不能跑路。”
楊晨哈哈大笑道:“我們把四點六億現金擲在這兒,這兒有我們五十萬平方地塊,八十六幢建成的別墅,為什么要跑路?”
“八十六套別墅?”章金花雙眼一亮,道:“不是說已經被法院封了嗎?建成的別墅能不能還給我們?”
大媽,你現在站的地方可是牡丹園。楊晨撫額,耐著性子道:“那是謠言,我們六個月內完成配套,隨時可以拿到鑰匙。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
章金花精神大振,邁著小碎步,跟在楊晨身后。下樓梯時,楊晨真擔心她一個不小心,栽下來,只好攙扶她的手臂,慢慢往下走。
把她帶到十八號別墅樓前,三層小樓主體已經建成,墻體砌好,外墻粉紅色的磚也貼好,咋一看,氣派非凡。
章金花大聲確認:“這就是我買的房子?”
“是的。”楊晨點頭。小樓前堆了些沙,設計中的花圃沒有鋪,門窗沒有裝,這兒住不了人。但是一幢小樓聳立在眼前,卻是不爭的事實。
這時代的人對居住條件要求不高,對別墅也沒有個性化的要求。
圍著小樓轉了兩圈,章金花興奮地喊:“這就是我的別墅!”
“是的。是你的別墅。”楊晨道,時時準備攙扶,以防她突然跌倒,地上坑洼不平呢。
“那個誰,”章金花道:“你說你們老板是誰?叫他來見我。”
“章女士,應該是你去見我們老板。”楊晨提醒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財產有多少,但羅總擁有價值四點六億的牡丹園,而且還在不停增值中。”
任何時候,有實力說話才會有人聽,特別在這時,更得彰顯羅遠山的實力,他的實力能讓業主放心。
章金花道:“對對對。”掉頭就走。
楊晨把她拉回來,道:“你走錯方向了,這邊。”
羅遠山坐在章金花剛才坐過的椅子上,幾張椅子,就數這張干凈。一百多個業主,匆忙之間要怎么搞掂,難不成按起葫蘆起了瓢?他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
“羅總,章女士有事找你。”楊晨笑吟吟道,說話間,還向羅遠山眨了眨眼。
章金花在楊晨攙扶下上樓,掃了幾張椅子一圈,命令楊晨道:“把椅子擦擦,臟死了。”要不是有四點六億鎮著,她還會接上一句:“你們真不注意衛生。”現在這話,讓她咽回肚中。
楊晨沖樓下喊:“羅均,拎一桶水上來,茶具和茶葉也拿上來。”
章金花滿意地道:“還是你這孩子懂事,坐半天了沒人給我倒杯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