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太大,除了在室內做裝修的部門,室外的工作都停了,工人們聚在一起聊天兒,時不時有人跑到門口窗邊看雨小了沒有。
工作量在那兒,現在不干,怕是晚上得加班了。
“我晚上和小蓮約好去看電影呢?!苯ㄖと藵M倉望著雨簾郁悶道。
“又不是只有你晚上有事,我還得去夜校上學呢,缺一節課,少學好多知識的。”另一個年齡差不多同伴的同樣郁悶。
楊老師不是說了嘛,知識不一定能夠改變命運,但可以開闊視眼,增長見識,鼓勵他們業余時間去進修。他聽楊老師的話,報了個中專班,學機器維修,以后施工隊的機器壞了,不用請人,他可以解決,要是學得好了,去工廠當維修師傅,或者在居民區開個小店,修修電器什么的,都可以。這樣一來,出路就多了。
地上的沙地被滂沱大雨拍打出一個個小坑,雨水橫流,兩張撲克牌一浮一沉,隨著雨水緩緩流向臨時挖出來的排水口。
感覺很久沒有打牌了吧?工人們眼望那兩張牌,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重從楊老師設計了流程規定了制度之后,再也沒人有心思打牌了。每個人在忙碌中都有了自己希冀的事,照楊老師說的,叫什么目標,還有,目標需要達到,所以得有目標管理,分步驟實現。
總之一句話,大家很忙。
楊晨新買的車出現在雨幕中,車子還沒停穩,有幾人冒雨撐傘跑過去,給楊老師送傘呢。車門邊一陣推搡,楊老師開了車門出來,就近和一人共撐一把傘,快步走過來。身后兩人笑罵:“有財,你個天殺的,有你這樣動真格的嗎?”
有財肥胖,力氣大,死命把他們推開,他們還真被推開兩步了。
有財已撐傘和楊晨回到六號別墅樓下,回頭嗬嗬笑著,一副憨厚樣。兩個追上來的男人一左一右,抬腿便給他一腳,他笑著避開。
楊晨送鳳飛飛回燕京電視臺,一路上聽她發牢騷,訴委屈,安慰了幾句,哄得她破涕為笑,才作罷。
和工人們說笑一會兒,見滿倉也在人群中,便道:“追到小蓮沒有???”
滿倉笑容滿面道:“她答應我晚上一起看電影了??墒沁@天氣……”有些擔憂地望了一眼大雨,道:“不知道她肯不肯去啊。”
小蓮在施工隊的食堂上班,上個月剛來。這姑娘長得水靈靈的,施工隊里好些光棍一眼就看上了,為了追她,滿倉可算費盡心機,才打動人家姑娘的芳心,第一次答應他的約會,沒想到天公不作美。
其他人便哄笑起來,有人興災樂禍道:“你們沒緣分,她是我的?!?/p>
這也是小蓮的追求者之一了。
滿倉回過身,揚起拳頭作勢要揍那人,那人便拍拍胸脯,顯得自己完全不怕。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工人們笑成一團。
待笑聲稍歇,楊晨道:“要是晚上雨沒歇,我送你們去吧?!?/p>
“嘩!”同伴們又羨慕又嫉妒,很多人便叫喊起來,道:“你小子哪兒修來的福氣,楊老師親自送你們約會?!?/p>
又有人作不平狀,道:“楊老師,你可不能偏心,要是我搞上老婆,你也得送我一送?!?/p>
“就你,還能勾搭上老婆?有哪個瞎了眼的女人會看上你啊?”一人道,說完火速閃到楊晨身后,以防先前那人“報復。”
滿倉愣住,然后激動得滿臉通紅,舌頭也大了,連連搖手,道:“不行不行,怎么能讓楊老師送呢?”
楊晨微笑道:“你能約到她不容易么,怎么著你也得為我們施工隊爭一口氣,爭取突破,成為第一個在京城找到老婆的人嘛?!?/p>
“對對對,”許多人附和,道:“以后,我們都在京城找老婆?!?/p>
施工隊一下子士氣如虹,工人們只覺得日子有奔頭。
羅遠山搞房地產不在行,帶施工隊卻駕輕就熟,現在把一攤子事甩給楊晨,他跟以前一樣專心施工,嚴格按照進度表來,簡直是如魚得水。這會兒在樓上辦公室里研究施工進度,突然聽樓下爆發出一陣掌聲加歡笑聲,他不知發生什么事,丟下圖紙,便往樓下跑。
灰蒙蒙的天空,樓下沒有開燈,光線有些暗,一眼望去,人頭涌動。
悄悄在樓梯邊站住,適應陰暗的光線,才發現楊晨被工人們圍在中間,每個人爭著對他說些什么,互相之間又拆別人的臺,讓別人先別說,待自己說完。可是別人怎么肯呢,把自己的心事告訴楊老師,聽聽楊老師的意見,這樣的機會可真難得。
羅遠山咳了幾聲,無奈在聲音的海洋中,翻不起一點浪花。
“小晨!”無奈之下,他只好提高聲音大聲呼喚。楊晨去健舍銀行,他是知道的,這才回來,他還急著聽消息呢。雖說他沒有房地產開發經驗,但這世界上,沒錢寸步難行的道理,他是懂的。要弄不到錢,怕是會連先前的兩億都折進去了。
楊晨耳尖,隱隱聽到他的聲音,回頭一看,見他一臉關心站在樓梯口。
對于小老百姓來說,銀行的門檻太高,甭指望能貸到錢。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二十一世紀,中小企業貸款難眾所周知,專家一直呼吁銀行應該重點關注中小企業。牡丹園是大項目,羅遠山卻是農民出身,他一直沒信心燕京的大銀行會青睞自己,要不,怎么會跑回老家跟村里信用社的主任耍賴呢。
楊晨雙手向下虛按,工人們的聲音很快靜了下來,大家都望向站在高一階樓梯的羅遠山,老羅天天跟他們摸爬滾打在一起,又是同鄉,知根知底,沒有神秘感,望向他的眼神,可就不如看楊晨時那么發自內心的崇拜了。
楊晨對工人們道:“今天就到這兒吧,滿倉,晚上在這兒等啊?!?/p>
滿倉使勁點頭,連聲答應。楊晨才一轉身,他便被圍住了。楊晨聽到身后七嘴八舌地道:“你小子真敢讓楊老師送你?。磕懣烧鎵蚍实?。”
楊老師什么人?牡丹園的精神領袖唄。
進了樓上辦公室,楊晨拍拍羅遠山的肩,道:“說是要向上級匯報,四個億的貸款,估計得報到總行?!?/p>
現在四個億,可不比二十年后?,F在百萬富翁已經算了不起的有錢人了。
羅遠山撓頭,道:“我就擔心,他是找借口,過些天說上邊通不過,糊弄我們一下?!?/p>
他一輩子沒有跟政/府有關部門打過交通,想想就覺悚得慌。
楊晨笑笑道:“不怕。也不是只有貸款一條路子。我們還可以找找國外的風險投資,只要牡丹園有價值,我們的人信得過,沒道理他們會不投的。”
回牡丹園的路上,楊晨思忖著,錢是一定要找的,看那計副行長的樣子,就是一個老油條。這種人對誰都慈祥得很,其實最是一肚子壞水。他說請劉行長審批也許是真話,但不能不考慮他有搪塞的可能,或者要回扣什么的,也不一定。四個億的資金,哪怕只要百分之一的回扣,資金額也很可觀了。
楊晨不喜歡這種人。聯系VC的想法又重新浮上心頭。VC唯利是圖不假,到底還是有共同奮斗的因素在里頭的。不能一棵樹上吊死呀。
“啥?國外!”羅遠山覺得頭暈,他就上小學一年級,大字沒識兩個,找到國外去,人家說啥他聽不懂,他說啥人家也聽不懂,怎么會給他錢?
“沒錯,國外?!睏畛康溃骸澳壳皣鴥鹊腣C還不成熟,可以說還在起步階段。幾個億的資金,他們沒有能力投,只能找國外的投資基金。”
聽得云山霧罩的羅遠山望著楊晨的眼睛,道:“你覺得好,就行?!?/p>
他對楊晨有絕對的信任,楊晨既說這樣好,那就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