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章茹安離了水榭,卻不知該往哪兒去,也不愿回去,就沿著小徑亂走。身后丫頭翠蕊勸她:“小姐,我們出來轉轉就回去吧。若是回的晚了,杜先生要罰的!”章茹安橫了她一眼:“我就是不回去她又能怎樣!不過是個夫子,我平日敬著她已經夠給她面子了!若真惹到本小姐,看看受罰的是誰!”翠蕊無奈搖搖頭,也不再勸,只是跟著章茹安在園子里亂走。
春日繁花麗日,卻也難消章茹安心中憤懣,漫無目的地走著,手中絹帕隨意甩著四周花木。忽然一個沒握緊,帕子從手中滑落,又被風兒一吹,掛上了樹梢。章茹安大急,趕忙讓翠蕊去摘下來。可是樹梢頗高,兩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又怎么夠得著?夠了一會兒,章茹安累的夠嗆,卻是抽打著翠蕊:“沒用的東西,還不快想辦法把這帕子摘下來!”翠蕊也是著急,又被章茹安打得生疼,卻也是無可奈何。
“姑娘,容在下一試可否?”
一道溫潤男聲響起,章茹安與翠蕊皆是回頭一看,這一看,章茹安的臉瞬間就紅透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夏如霖小哥!話說今日章二老爺又請了人來過府,夏如霖便稟了先生,跟著小廝往章二老爺書房去,正巧就碰上了此事。見著章茹安責打下人,夏如霖心中很是不喜,但是既然碰上了,若是裝沒看見過去實在不符合自己的作風,于是便有這開口一問。
章茹安卻是見過夏如霖的。她猶記得折桃一事,就是夏如霖解得圍。雖然當時受責的是章兮嫆,但章茹安就是覺得,夏如霖解圍是為了自己!對這俊美溫柔少年,章茹安早就有了好感,今日一見,心底早竊喜不已,頗有因禍得福之感。于是裊裊婷婷行了一禮:“如此,便有勞夏公子了!”
夏如霖回了禮,走到樹下,輕輕一跳,便取下了絹帕,隨即交給了翠蕊,并沒有讓那帕子在自己手上多留一刻。章茹安忙道謝:“多些公子援手。小女……”夏如霖躬身一禮:“舉手之勞,不必言謝。如此,夏某告辭了。”說罷,夏如霖便轉身要走。章茹安一見大急:“公子留步!”
夏如霖只得停下,回頭疑惑問道:“小姐還有事?”
章茹安紅著臉,低著頭:“有勞公子相幫,小女無以為報。”
夏如霖心底不耐,面上卻不顯:“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夏某還有事,便先行告辭了。”說罷,也不待章茹安回話,便急急帶著小廝走了。
章茹安卻是呆呆望著夏如霖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來。
“茹姐姐!”
章茹安被這一聲打擾了自己臆想,心中憤憤,一見來人,更是不喜。
原來,來的正是章兮婉。
兮婉卻似完全不察章茹安臉上不耐般,上去親熱拉著她的手:“茹姐姐你出來了好一會兒,我實在著急,便出來尋你了。”章茹安平日與兮婉倒也無大仇怨,如今兮婉對她這熱乎勁兒,大大滿足了章茹安的自尊心,語氣也平順了些“多些婉妹妹了,我沒事,回去吧。”
兮婉也是一副開心的樣子,挽著章茹安的胳膊往回走。路上,兮婉小心提起:“剛才我去尋姐姐,路上看見個背影好像夏四哥。”說罷觀察章茹安反應,之間章茹安眉頭動動,語氣略帶激動,卻佯裝著不在意地問:“夏四哥是哪個?與你家有關系嗎?”
兮婉心下冷笑,面上卻是熱切地為章茹安解說起來:“論說姐姐也是見過的,那次在大哥哥的院子里……”說到這兒,兮婉故意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夏四哥的祖父同我祖父是至交好友,如今,夏四哥就在我家附學,每日都與眾位哥哥一起。只是不知他今日怎會從園子里過了。”說到這兒,又似想到什么似的一拍手:“啊!我想起來了!最近夏四哥總是去二叔的書房呢!聽說是有關什么異族的事!”
章茹安本來聽得津津有味,待聽到夏如霖總去章二老爺書房時,眉頭就皺了起來:“他與你二姐姐很是相熟嘍?”
兮婉笑道:“姐姐這是哪里話!他畢竟是外男,我二姐姐又能與他熟到哪兒去!”章茹安聽到這里,眉頭略松。“不過……”兮婉轉了個口風,章茹安眉頭又是皺緊了:“不過什么?”兮婉趕忙做出解釋樣子:“也沒什么!就是二姐姐最近學做點心,就常常為二叔送去一些,最近前面學館也送了。哥哥們都夸二姐姐手藝好呢!”看著章茹安緊皺的眉頭,兮婉心中得意,卻是轉頭說起了別的,只是章茹安聽進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兩人回到水榭,杜先生已經在了,卻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接著點評眾女的畫作。兮婼覺得章茹安總是有意無意地瞪著自己,卻又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想著她平常的性子,也不太在意。
荷葉滿塘的時候,傳了幾個月沸沸揚揚的異族進京一事終于成真了,異族入城那天,路邊擠滿了男女老少,邊上的茶樓、飯館靠窗的位置也站滿了人,都是為了一睹這異族的奇異相貌。章大老爺章二老爺定是回不來的,三老爺也是顧著家中產業鋪子忙的團團轉,女眷們不方便出去,倒是把身邊的小丫頭都撒了出去看熱鬧,回來再學給她們聽。
如珞就是主動請纓出去探消息的人,回來之后那個興奮勁兒就別提了,雙頰紅撲撲的,兩眼只放光。
“小姐,今日可真是長見識了。來了的異族得有近百人!他們居然都不穿褂子的,衣服都緊的不行,上面一堆看著沒什么用的紐扣。脖子這里還帶個花結,真是好笑。”
兮婼微笑聽著如珞那那里嘰里呱啦地講著今日的見聞,心里卻惦記著父親,不知今日迎賓事宜可是順利……
她這深思不屬的模樣,連小弟都發現了,轉頭去跟文氏說“姐姐今日總是發呆,傻呵呵的!”文氏一聽,心中著急,生怕兮婼又變回半年前的樣子,趕忙放下手中諸事,到了兮婼院子里來。
兮婼聽見文氏來了,笑嘻嘻地迎了出去“母親今日這般忙,若是有事吩咐,著人來一趟就罷了,何必再跑一趟呢!”說是說,卻是手趕緊扶了上去,隨著文氏來了屋里。文氏一見女兒模樣,就知道不似她擔心的那般,心已放下多半,早不似來時著急:“還不是梁兒說姐姐整天就知道發呆,我就趕緊來看看你是怎么了!”只是聽見自己發呆了,就著急的趕緊過來,這話說出來雖是輕省的,里面包含的關心卻是讓兮婼心中一暖:“母親莫聽梁兒的,我是懶得同他玩鬧。”文氏笑著嗔了她幾句,兮婼又問:“父親今日可還回府?我還想聽聽異族趣事呢。”文氏輕嘆:“這還說不準,就是回來,怕也是半夜了。你也莫等,橫豎此事完了,你爹是要同你們說說的。”兮婼點頭,心中卻仍是記掛著。
送走了文氏,自己也無事可做,看見笸籮中的散碎布頭,就拿了幾塊縫補起來,不一會兒,一只小兔子的掛飾就做完了。兮婼拿著左看右看,心中滿意的不得了!自己前世的時候做這些東西可是費勁,這一世練多了針線,做這個就是白玩兒啊!
“小姐,四小姐來了。”如瓔進來回報。
兮婼那句“快請”還含在嘴里沒出口,一個嬌俏身影就從門外閃進來了。“二姐姐,我來找你玩啦!”兮嬈大眼睛閃閃的,發上系著的銀鈴鐺叮叮咚咚,分外活潑可愛。兮婼見了發笑“你動作倒是快!”指指桌上:“今兒剛做好的五層糕,快來嘗嘗!”兮嬈得了這話,趕緊跑到桌邊坐下“我就知道二姐姐這兒定有好吃的!”兮婼笑她:“整日惦著吃,竟也不長胖!”兮嬈笑嘻嘻:“上天眷顧,給了我副怎么吃也胖不了的身板,也不能放著浪費啊!”
兩人說笑一會兒,兮嬈提議:“我們一會兒去大姐姐院子走走,看看她在干嗎!”兮婼自是答應:“不如拐個路叫上你三姐姐,咱們一起去。”兮嬈聽了這話,目光閃了閃,卻是沒搭話。兮婼一見這情形,看著邊上只有兩人貼身的大丫頭,便笑她:“你總是躲著你三姐姐,難道是怕了她?”兮嬈抽抽鼻子:“誰怕她!我只是看不慣她罷了。”兮婼失笑:“她怎么招惹我們小妹妹了?”兮嬈也笑了:“她要是真的招惹我,說不定我倒沒這么看不慣她了。”說罷想了想:“不過咱們今兒個是不必找她的,她可是有了去處。”兮婉莫不是出門去了?想到這兒,兮婼也不勉強:“也好,那我們倆就去叨擾大姐姐,順便掃蕩一下她那里的寶貝吧!”
兮嬈歡呼一聲,兩人就要起身,這時兮婼剛才把玩的那個小兔子吊飾從懷中滾到了地上。兮婼正要彎腰,兮嬈已是將它撿起,待看清這物件之后,兮嬈眼睛頓時發了光:“二姐姐,這……這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