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小心翼翼的日子,便到了茶會這日。
兮婼本想樸素打扮,并不愿出風頭,誰料文氏不依:“何必為了旁人降了自己身份!”兮婼想想也對,便隨著如瓔如珞挑揀。這兩個丫頭確實是麻利,為兮婼選了一件紫色云煙紋衫子,配著象牙白古紋蝶戀花襦裙,頭發(fā)用同色發(fā)帶固定,發(fā)帶上串以珍珠為飾,耳畔也是墜了兩粒明珠,手腕上玉鐲溫潤生光。
兮婼氣質(zhì)本就沉靜,相貌又是柔美,這一身穿戴上,珠光瑩潤襯得美人顏色,看得如瓔如珞直發(fā)愣。兮婼倒是并無所覺,打扮停當便去大廳集合。
一到大廳,文氏兄妹早就等在那里。兮婼一見眾人妝扮皆是華麗,心倒是放下了些,幸虧文氏沒由著自己意思,否則真是又降了身份又招人注意。
文英殊一見兮婼,眼睛就是一亮,沖著兮婼就迎了過去:“表妹!”
頭大!頭大!兮婼逼著自己擠出笑容:“表哥。”立馬又轉(zhuǎn)向文秀瑛文玉瑛:“四表姐、五表姐!”
文秀瑛與文玉瑛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文玉瑛平日就注重這些,今日一身金絲繡菊花織錦衫子配同色襦裙,頭上金鑲寶頭冠富貴逼人。文秀瑛一反平日素淡樣子,雖是選了淡粉色的衣衫,卻在領(lǐng)子、袖口、裙擺等處用金線細細鑲邊,項上掛著圈玲瓏剔透瓔珞串,發(fā)上一對蝴蝶釵振翅欲飛。
文秀瑛文玉瑛見著兮婼皆是一震,文秀瑛倒是及時調(diào)整了一下,朝兮婼微笑頷首,文玉瑛的眉頭卻是皺了又皺,強撐著笑臉走過了:“妹妹這身兒真是好看!只是實在不必如此!今日只是平常聚會。”兮婼翻翻白眼:那你還穿成這樣!臉上卻似真誠道:“婼兒怕失了禮數(shù),傷了表哥表姐臉面,故而莊重以對。可是有什么不妥?”
文英殊一旁聽著,趕忙接話:“哪有不妥,表妹今兒這一身再合適不過了!平日里也該這樣打扮才好。”兮婼笑著福福身,也沒接話。
文玉瑛心中將自己哥哥罵了個底朝天,佯作親熱地牽起兮婼的手:“既然妹妹來了,我們就走吧!莫遲了。”拉著兮婼便往外走。
外面早有馬車候著,幾位小姐便上了馬車,文英殊騎著馬,往曹知府家去了。
曹知府家的后園也算精致,只是比起章府和文府來便差得遠了。兮婼走在回廊下,心中不禁感慨。
幾人被請進了待客之所,兮婼打眼一看,屋中坐著六七位小姐,皆是十三四歲年紀,正三兩湊在一堆說笑。一見幾人進來,便有一位綠衣少女站起來:“玉瑛,你來啦!”這叫法甚是親熱,兮婼心中正是好奇,那文玉瑛滿臉熱切:“依云!”
那被喚作依云的少女急急走上前來,同幾人見了禮,看著兮婼:“這位姐姐不曾見過。可是你提起過的表妹?”文玉瑛做懊惱狀一拍腦門:“瞧我,竟忘了你們不相識!這就是我那表妹兮婼。”說著又對兮婼歉然一笑:“妹妹,這位是知府家小姐依云。”兮婼忙又見了禮,曹小姐熱情地帶著文玉瑛和兮婼同其她小姐見禮,原來都是這江州府官家世家的同齡小姐們。
只是,這依云對文玉瑛親熱,對文秀瑛卻是淡淡的,這讓兮婼很是奇怪。
這時,有丫頭進來回說夫人到了,眾位小姐連忙收了笑鬧,都換上了一副端莊樣子。不一會兒,曹夫人就進來了,笑得那叫和煦,見著兮婼還詢問兩句,透著一股親切勁兒。在座的諸位小姐也都順著曹夫人說笑,表現(xiàn)得俱都溫婉賢淑大方得體,只是兮婼總覺著這氣氛腫么有點點奇怪捏?
一屋子人說笑了一陣,曹夫人便道:“近日里天氣好,我們便去東亭坐坐。我剛得了兩盆菊花,咱們一塊兒看個先。”眾位小姐皆是附和,便隨著曹夫人往院子里去了。
幾人到了東亭之前,卻見里面已立著幾個陌生公子,也俱是十五六歲年紀,其中便有文英殊。
兮婼想著,這下要換地方了吧。誰料那曹夫人并無要走之意,反而問道:“言兒,你們在這兒做什么呢?”其中一個少年回道:“母親,我們幾人看著天氣晴好,在此賦詩。”原來那少年正是曹夫人之子曹言。
曹夫人點點頭:“你們皆是江州少年才俊,來年定當榜上有名!”亭中眾少年皆是躬身謝曹夫人吉言。曹夫人看著身后眾位小姐:“只是看來咱們要換個地方賞花了。”
曹言趕忙開口道:“母親同眾位小姐盡可在此賞花,我們換個地方就是了。”這孩子還有點挺有紳士風度的嘛!兮婼心中暗自點頭,無意間掃過文秀瑛,竟見她低著頭,面色發(fā)紅,難道……
這邊曹夫人笑笑:“無妨!你們用具都準備好了,不必折騰了。”伸手指了指聚這東亭不遠處另一小亭:“我們?nèi)ツ俏魍け愫谩!辟鈰S看了眼那西亭,距這亭子不過十幾米遠,中間被一片花木隔開,有小徑相連,造型也同這東亭相似,好像本身就是一對兒似的。
說完,曹夫人便帶著眾小姐到了西亭,可是兩邊連稍大聲說話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還不如直接在一起聚著算了!兮婼在心中腹誹。
亭中眾位小姐,早就面色發(fā)紅,間隙還偷眼望著東亭那邊,那邊幾位少年也是故意大聲說笑、大聲賦詩,惹得西亭眾位少女芳心亂跳。
這……難道是變相的相親???
兮婼瞬間黑線,感覺身后陣陣冷風刮過。
卻說東亭這邊幾位官府世家公子大聲高談闊論之余,也有小聲議論那西亭的女子。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圣賢書里記得最清楚的莫過于這一句。
文英殊自兮婼出現(xiàn)之后,便總是有意無意往那邊瞟,次數(shù)之多足以引起旁人注意,曹言便是其中一人,走到他旁邊神秘兮兮:“英殊,你在看誰?”文英殊被嚇了一跳,掩飾道:“沒誰!”曹言老神在在地笑道:“今日來的這幾位小姐,咱們都是相識的,往常聚會也沒見你如此。只有一位小姐,之前從未見過!”
文英殊臉一紅:“你莫亂說,那是我表妹!”曹言見他神情已猜出五六分,哈哈大笑起來,倒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便有人問他笑些什么。曹言朗聲道:“今日秋色正好,你我光賦詩也無趣些,不如擬個題目,各自或作詩或入畫,作來請那邊諸位小姐品評一番如何?”他這番說辭正合了眾位少爺之意,當下贊同聲起,曹言便招了小廝去傳話。
那邊西亭里曹夫人聽了這話笑得直顫:“難為他們怎么想出來!也好,便讓他們作了來!”待傳話的下去,又對著亭中諸位小姐說:“他們那邊玩的開心,咱們也別拘著。各位有甚么本事,也都使出來,莫讓他們小瞧了去。”
一聽說展示才藝,眾位小姐都是躍躍欲試,只想將自己最好一面表現(xiàn)出來才好。兮婼在邊上看著,心里實在別扭,真不想攙和進去。
曹依云著丫頭收拾了些樂器、筆紙、顏料、茶具等等事物,皆是閨中女兒流行的東西,笑著對曹夫人一福:“母親,就讓女兒拋磚引玉吧!”曹夫人笑著點頭,曹依云就命丫頭準備了古箏上來:“愿為各位姐妹彈奏一曲,請諸位品評。”說罷便起手彈了一曲《出水蓮》,不得不說,曹依云技藝出眾,從指間流淌而出的旋律清麗、典雅、悠閑,韻味悠長。只是兮婼所見孟翩然、蔣云英皆是才藝出眾的女子,平日里兮嫆也是靈氣逼人,是以如今聽得曹依云演奏,也不覺有特別出色,只是旁人卻是聽得認真,連東亭那邊也不再喧嘩,而是靜靜聽著她的演奏。
一曲奏畢,眾人皆是稱好。曹依云起身拜謝眾人時,嘴上一陣自謙之詞。
文玉瑛笑著上前:“依云一曲實在讓玉瑛技癢,愿舞一曲《綠腰》,只不知哪位姐妹愿奏琵琶。”有一位小姐站了起來:“我愿獻丑,不知玉瑛妹妹允否?”文玉瑛笑得開心:“多謝姐姐!”
文玉瑛也不是花架子,琴聲一起,輕攏慢捻,輕盈典雅。
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華筵九秋暮,飛袂拂云雨。翩如蘭苕翠,婉如游龍舉。越艷罷前溪,吳姬停白纻。慢態(tài)不能窮,繁姿曲向終。低回蓮破浪,凌亂雪縈風。墜珥時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飛去逐驚鴻。
曹依云同文玉瑛這一琴一舞皆是精彩,讓其她小姐反沒了與之相爭的心思。
待文玉瑛舞畢,有丫頭捧著幾幅畫卷上來,回稟說是東亭公子請夫人小姐品評。曹夫人笑笑:“他們倒是快,來看看畫了什么。”
展開第一幅,便是諸位夫人小姐東亭說笑的全圖,畫中諸人言笑晏晏,亭下有花芬芳艷麗,不說畫技多好,看上去卻是生機勃勃頗有意趣。曹夫人點點頭,又展開下一幅。
這幅畫中畫的是剛才舞蹈的文玉瑛,畫中女子衣裙輕揚身姿裊娜,將文玉瑛之舞技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眾人一見,皆是叫好,再看落款,乃是曹言所畫。文玉瑛登時臉就紅了,羞地低下頭去,卻是粉面含春笑語盈盈,身旁文秀瑛把臉一偏,嘟囔一句:“輕浮!”
兮婼正與文秀瑛并肩而坐,恰好聽見此話,只裝作沒聽見,心道:看來這兩位表姐注定一場較量,這次是文玉瑛勝了一籌啊!
再接下來兩幅也是西亭諸女,只是構(gòu)圖不及第一幅,筆法不及第二幅,都無甚出彩之處。
曹夫人打開了最后一幅,先是眼前一亮,而后又帶驚異,最后又是眉頭一皺,待反應過來,發(fā)現(xiàn)眾女皆是在看她,趕緊一笑:“這畫真是不錯,你們看看!”-----------------求鼓勵求支持!求留言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