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張金衣沒有在棺材里聽到月眉的懺悔，會覺得這種程度實在有些夸張，皇帝用膳也不過如此，當(dāng)然面前這兩葷兩素的簡單菜式自然沒法和御膳相比。

但現(xiàn)在柳媽這樣倒是正合她意，她也擔(dān)心飯菜里會有蹊蹺，卻不知如何是好。若是由她開口讓月眉試菜，她實在說不出口。

現(xiàn)在柳媽無形中為她解決了這個難題。這么看來，柳媽待在這里也不全是壞處。也由此可見大太太她們和張金衣一樣，對她投井之事存有疑慮。這也難怪，在大宅里呆久了，這種警惕性當(dāng)是基本的。

為了減去多余的體重，張金衣只挑了點素菜吃，又吃了些蒸魚，對那小盤燒羊肉沒敢動筷，她怕動了就停不下來了。從明早開始，她還準(zhǔn)備出去晨練慢跑，一定要將張金衣的這一身贅肉去掉。

用完膳，小憩片刻，張金衣即傳上了兩個丫頭，開始繼續(xù)方才未完的話題。

月眉這會兒也大大方方的回答。對于她為何還沒有出府，她說她其實是個孤兒，打小就被人牙子賣到了張家，主子對她都很好，所以她很感激，一是覺得她還沒有報恩，再則在府里過著還蠻安逸，是以現(xiàn)在沒有出府的想法。這是她自愿的，小姐并沒有承諾過什么。

張金衣明明在棺材里聽月香說月眉平日里可沒少罵過小姐，這會兒她又說過得安逸很感激，那可能她感激的是大少爺或者老爺吧！

張金衣對月眉的話是半信半疑，不過現(xiàn)在也沒必要急著下結(jié)論，而且比起月眉為何沒有出府，她更想知道月眉對于嫁妝的事會有怎樣的解釋。

“老爺為了讓小姐不輸于人，不至于被胡家瞧不起，當(dāng)初的確給小姐準(zhǔn)備了豐厚的嫁妝。但其實府里已經(jīng)不如往昔，為了給小姐籌備嫁妝，老爺和大爺在外面借了很多債。所以當(dāng)初和小姐已經(jīng)說好了，等小姐出閣后，再偷偷地將嫁妝慢慢地還回來。沒想到小姐出了這事，所以大爺就將剩下的嫁妝討了回去還債了。”

月眉說的很慢，每個字都說的很清楚，這是有備而來。張金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問

“胡家不是已經(jīng)給了很多聘禮嗎？那些難道還不抵不上嫁妝嗎？！”

“胡家的聘禮確實很豐厚，但其中最貴重的部分，就是那些首飾，都給小姐添了箱，又帶回了胡府。所以剩下的也不夠還債，府里的外債可不少。而那些首飾，這次出府又讓三爺給扣下了。”

月香之前也說張家已經(jīng)敗落了，那月眉的解釋也算合乎情理，沒有記憶的張金衣絲毫沒有反駁的余地，也就只能認(rèn)命了。

原本若不是大奶奶提起，她也不會想到嫁妝這點來，因為按大清律，嫁妝是歸夫家所有的。所以那時候不少貧困的人家因為負(fù)擔(dān)不起嫁妝，又覺著生女兒不劃算，生了女嬰都溺死了。

所以沒有被溺死，還能活下來，又籌備了這么豐厚的嫁妝，該感激張家才是。哪里有立場來計較嫁妝的事。

還有胡家，貴重首飾當(dāng)然要拿回，沒有拿走所有這已經(jīng)很有人情味了。

不過，那就是說張金衣現(xiàn)在很貧困了，那這里每天的菜錢開支怎么辦？

“出府的時候，聽到老爺吩咐過三爺了，每月會拿來紋銀二十五兩給小姐，做為開支用度所需，每月還會送來三斗米。”這次是月香搶著回答的。

“那這個月的二十五兩呢？”二十五兩不少了，比那個著名的江蘇巡撫‘湯豆腐’的俸銀還多一倍多，按現(xiàn)在的物價，吃穿用度綽綽有余。但是張金衣想了想首飾盒里的那幾粒碎銀，離二十五兩可差得遠(yuǎn)了。按胡家老爺對張金衣的態(tài)度，走的時候該給過銀子才是。

月香這會兒又不出聲了，只是低著頭偷偷看了看月眉。

“是大爺拿嫁妝的時候順便拿走的，原以為小姐也用不上了。大爺想胡家老爺也不會在意這點銀子的。”月眉回答得理直氣壯。

“大爺想什么你倒是清楚的很啊。”連這銀子都拿走，張金衣有些無語了。對月眉的理直氣壯也感到很厭惡“昨晚你去了哪里？”

“奴婢想將這個喜訊快些告訴老爺，就連夜趕回去了，太太看到夜深了，就將奴婢留下了。”月眉回答的聲音小了很多。

喜訊？都到這會兒了，還沒見那張家老爺?shù)挠白幽亍埥鹨聦λ@娘家已經(jīng)無甚好感，不抱什么期望了。

今兒才十二號，也不知那胡三爺每月幾號才拿銀子來，看來這剩下的日子要緊巴些才能過下去啊。好在大奶奶拿了些干菜和肉干來，可以只買些青菜就行了。

“每日都是誰去買菜啊？”得把買菜的人喚來交代一聲才行。

“之前是奴婢和劉婆子一起去的。不過柳媽說以后由她和劉婆子一起去”月眉低著頭答道，她還在回味小姐方才說的話，‘大爺想什么你倒是清楚的很啊’……

啊，那可不能讓柳媽知道這銀子被娘家兄長拿走的事了，免得她回頭告訴大太太，以后這銀子就都?xì)w她掌管了。張金衣咬著下唇想了想，又對月眉說：

“嫁妝就算了，你去找大爺把銀子都要回來，這銀子可是從你手里給出去的。若是讓胡家的人知道這銀子都給了我娘家兄長，以后他們還會再拿銀子來嗎？到時候你也免不了被責(zé)罰！”

“這個……這銀子怕是要不回來了。今兒這拿藥的錢還是大爺向奴婢借的。”月眉就像只鴕鳥，頭快要埋到胸前了。

看到月眉可憐兮兮的模樣，張金衣嘆了口氣，她早已想到這銀子進了張金貴的手多半出不來了，這么說只是為了讓這丫頭不要將此事說出去。但是聽到這拿藥的錢也是朝月眉借的，她又想，難道是因為銀子不夠，所以才少拿了一包藥嗎？這張金貴也是好笑，銀子都沒有，還要讓郎中多開什么養(yǎng)心鎮(zhèn)靜的藥，這是大概也是在做戲吧，讓人覺著他有多關(guān)心這個妹妹……

“那就算了，不過這事若是傳了出去，你們知道后果吧。”

“小姐放心，奴婢死也不會說。”月香首先擺手表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