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楊永誠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不停的指著車窗外掠過的景物向她倆解說著:“看見了嗎?那個像少女的百褶裙的建筑,是歌劇院。”順著楊永誠的遠眺的目光,司赫楠遠遠的看見,矗立在天空下一處輕盈的純白色的建筑。
那漸漸劃開的建筑物上凸出的修長的棱柱,仿佛是一個穿著百褶裙的少女,在天與地的交響樂中舞蹈,甩起的百褶裙留在了那;又仿佛是音樂家手中的手風琴剛剛展開激昂的樂曲,舒展的手風琴瞬間停留在了那,整個建筑散發(fā)著靈動的藝術氣息。黃昏的晚霞映襯在它的臉上,像一個戀愛中的少女般羞澀的面容,煥發(fā)出迷人的色彩。
“看那兒,橫架天橋的兩個大樓,是海城最大的兩個商廈。”楊永誠興奮的說著,側頭溫厚的注視著司赫楠。
司赫楠驚訝的發(fā)現(xiàn),天橋從這邊高聳的商廈腹部穿過馬路對面高聳的商廈腹部,橫架的天橋兩邊各垂下左右對稱的階梯,仿佛巨人垂下的兩個臂膀,把走在它上面的小人國的臣民安全的送向地面。天橋既緩解了中心地段的人流,又把兩個商廈連接在一起,方便人們逛街購物,一舉兩得。
半天沒聽見張心玉說話,司赫楠這才發(fā)現(xiàn)她依著車窗睡著了。睡夢中的張心玉緊閉著嘴唇,蹙著眉頭,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估計腳疼的不輕。
司赫楠焦急的問楊永誠快到了嗎?楊永誠點了點頭。
楊永誠住的地方,是一個房屋密集的小區(qū)。當年沈君傲在附近施工,買下了一個單元做為辦公室,如今華夏建筑工程公司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辦公大樓,這個單元成了工人的宿舍。
走進小區(qū)的大門,路面鋪著長方形防滑地磚,估計年歲久遠,地磚已經(jīng)高低不平,但不影響路人行走。道路和樓房爭搶著空地,盡量擠出空間種了些花草,但布局井井有條,小區(qū)環(huán)境干凈整潔。
司赫楠攙著張心玉走進小區(qū)大門,赫然映入眼簾的是一副鑲嵌在樓房側面的巨型宣傳畫:一位年輕的媽媽伸出雙臂舉著一個剛出生的小胖孩兒,站在一望無際的花的海洋里。
高舉著的小胖孩手舞足蹈,紅彤彤臉上胖胖嘟嘟的小嘴張開著,媽媽帶著甜美的笑容孩子帶著幸福的微笑映襯在清澈的藍天里,湛藍的畫面上附著紅紅的黑體字:母親是孩子的希望,孩子是祖國的未來。
另一面墻上鑲著一個同樣大小的牌子,寫著公民準則與道德規(guī)范,一條條的準則勾勒出一個優(yōu)秀的公民。
楊永誠住在底樓,一進門,客廳地上一前一后隨意扔著兩只鞋,楊永誠知道沈天明在家。覺得很奇怪,每個周末沈天明都必須回自己家,這是沈君傲的規(guī)定。
沈君傲和妻子是大學同學,這幾年一直忙于他們的建筑事業(yè),沒時間照顧他,從小沈天明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對他嬌生慣養(yǎng),養(yǎng)成了一種很叛逆的性格。
隨著年齡的增長,沈君傲越來越駕馭不了他,很后悔這幾年疏于對沈天明的教育,每每看到他玩世不恭的樣子,沈君傲和妻子恨不能時光倒流,重新來過,他們一定把他放在生活的第一位,一定用畢生的心血來伴他成長。
時光是一個最無情的人,它永遠也不會憐憫走過的日子,讓你重新選擇流逝的歲月,這就注定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遺憾的人生插曲。
直到沈天傲發(fā)現(xiàn)了楊永誠,一樣是孤獨的孩子,為什么楊永誠就能選擇自強自立,而沈天明就自暴自棄。終于他就像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他也看到了希望。
他讓沈天明和楊永誠住到了一起,畢竟年齡相仿的孩子有共同語言,他希望楊永誠能改變沈天明。他還規(guī)定每個周末沈天明必須回家,再忙,他和妻子周末也一定陪著他,重新把失去的愛還給他。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他堅信沈天明還小還有可塑性,他希望沈天明將來成為一個有益于社會的人,不要成為害群之馬。
沈天明和楊永誠住在一塊,楊永誠一直幫他補課,心血沒有白費,沈天明的學習終于有起色,明年他也要考大學了。沈君傲過后經(jīng)常對身邊的人說,對孩子永遠也不要輕言放棄,用仁愛去化解一切矛盾。
每個周末沈天明都回家,星期日晚上才回來,可是今天星期六為什么回來了呢?難道又和沈叔叔鬧矛盾了,不可能呀,最近一年他變化很大,最起碼懂得尊敬和愛他身邊的人了。
楊永誠把鞋撿起來放到門口的鞋架上,高聲喊道:“明明你在家嗎?”半天沒反應。
司赫楠注意到這是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進門是一個小門洞,再往里是一間南北走向的大客廳,客廳東西墻上各鑲嵌著一間臥室門,臥室門都向里敞著,楊永誠走向東墻的臥室,看見沈天明頭朝里睡在床上。
楊永誠走進去,坐在床沿輕輕的轉過沈天明的頭,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哭得眼睛也睜不開了。平日里沈天明非常倔強,輕易沒見他掉過眼淚,于是楊永誠一驚,著急的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事。
沈天明迅速的環(huán)抱住楊永誠的腰,把頭埋在楊永誠的懷里,嚎啕大哭,那是一個大男孩無助的哭聲,楊永誠知道無論他平常外表裝的多酷,其實他的內心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就像現(xiàn)在抱著自己,恢復了真實的自我。
司赫楠和張心玉莫名其妙的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互相交換著眼神,不知道走還是不走,空氣都快窒息了,終于沈天明停止了哭聲。
楊永誠總算聽明白了發(fā)生的事。昨晚奶奶上廁所,暈倒在廁所門口,半夜接到保姆的電話,一家三口護送著奶奶去了醫(yī)院,搶救到今天凌晨,總算保住了奶奶的命,可是腦溢血過后的奶奶誰也不認得了。
看著從小把自己照顧大的奶奶那茫然的眼神,沈天明第一次感到親情的撼動。他悲哀的坐在醫(yī)院的走廊里,想到平日里除了天大地大,就算自己最大,如今在快要失去親人的瞬間才發(fā)現(xiàn)自己如此渺小,而心目中一直高大無比的爸爸也變得如此的軟弱無力。
早晨媽媽讓他先回家休息,回到那空空蕩蕩的家,靜靜的他突然想起小時候奶奶給他讀的《賣火柴的小女孩》,現(xiàn)在他才真真體會到了那故事中的寒冷。
他想起了楊永誠,想起了他給自己的溫暖。這幾年,他一直心里認為楊永誠靠爸爸活著,所以他為他做的任何事他都認為那是他應該做的,現(xiàn)在他好想他,好想他的寬厚的臂膀。于是他馬不停蹄的跑回了他倆住的小屋,楊永誠不在家。他疲憊的躺在床上,心像泄了氣的皮球,昏昏沉沉的直到楊永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