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梢上最后堅(jiān)守的秋葉被昨日的一場暴風(fēng)雨無情的擊落了。失去了葉子裝扮的樹杈羞澀的把自己的身軀裸露在了太陽底下,就像一個患了脫發(fā)癥的人,再怎樣的堅(jiān)持還是把光頂呈現(xiàn)在眾人的眼皮底下,顯得那樣的無奈與悲涼。
司赫楠漫無目的一個人蹣跚在清晨蕭瑟的校園小路上。想起昨日的訂婚宴仿佛就像眼前的這一場暴風(fēng)雨,把曾經(jīng)的美好沖刷的只剩下一片殘跡。
走在厚厚的樹葉上,腳下發(fā)出悉悉索索的悲鳴聲,淚水再一次無聲無息的順著臉頰滴落。低頭想要尋找它的蹤跡,見證一下自己所經(jīng)歷的痛苦,可是一滴滴瞬間滲透在腳下密密麻麻的殘葉里,什么也沒留下,抬起頭甚至都想不起來唐子暢是誰,身邊靜的仿佛這世界只剩下了她一個人了。
淚眼遠(yuǎn)眺,只看見被陣陣秋風(fēng)卷起的片片殘葉隨風(fēng)舞動,忽的被甩打在圖書館的墻體上,無力的紛紛墜落;忽的又被擁到黑暗的角落里,痛苦的低聲飲泣;忽的又撕扯著被灑落在池塘的湖面上,浮浮沉沉的隨波逐流。她的靈魂此刻就像那隨風(fēng)悸動的落葉,紛紛亂亂、渾渾噩噩的任憑南北東西的飄零。忽然一陣狂風(fēng)掠過,有幾片葉子撲打在了自己臉上,就像人的手在扇打自己的臉,刺痛讓自己由不得又想起了唐子暢媽媽的謾罵,句句厲箭似的刺穿了她的心,把她整個人如五馬分尸般被撕裂的支離破碎,她痛苦地撕扯著頭發(fā)蹲在地上嚎啕痛哭再也無所顧忌。
不知道就這樣過了多久,終于哭累了,她疲憊的站起來,麻木的身軀渾身冰冷得像一具僵尸,那樣無助凄涼。這幾年為了能和唐子暢在一起,她收起了自尊改變了以往冷清的性子,唐媽媽怎么喜歡就怎么賣萌裝寵刻意討好她,也刻意疏遠(yuǎn)了楊永誠,連一點(diǎn)點(diǎn)友情也不敢給他,她知道這樣做對楊永誠是如此的不公,而這何嘗不是在討好唐子歡。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就是為了換取唐家的人對她的好感,哪怕是一點(diǎn)點(diǎn)也好。甚至為了能和唐子暢長相廝守,不惜遠(yuǎn)離自己的家人飛往陌生的國度,背負(fù)著所有的苦痛只為了身邊陪伴著的是自己深愛著的人,也能成就自己這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如今呢,自己何嘗不是這腳下的殘葉,曾美麗過,曾鮮活過,帶著憧憬在陽光下枝繁葉茂過,最終還是擋不住狂風(fēng)暴雨離開賴以生存的樹干凋零了,美夢終究還是被無情的現(xiàn)實(shí)擊碎了。
“赫楠,是赫楠嗎?”一聲輕輕的呼喚打破了這悲涼的時刻,也驚醒了迷茫中的司赫楠,她惶恐的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楊永誠的哥哥站在自己身后幾米遠(yuǎn)的地方正靜靜的看著自己。
因?yàn)樗龑Φ艿艿臒o情無義一直以來他對她耿耿于懷沒有什么好映象,每次在媽媽身邊見到她也一直沒什么好臉色給她。如果不是因?yàn)閶寢寣λ绱艘缿伲^對不會讓她再靠近自己的家人。想著昨日媽媽過世前對他的囑托,想著昨日突然臥床不起的弟弟,他只好厚著臉皮來學(xué)校找她,可張心玉說她天蒙蒙亮就出去了。他只好順著她住的宿舍門前的小道四處尋找,空山不見人、只聞人語響,循著撕心裂肺的哭聲他終于找到了她。望著她此時此刻空靈悲涼的樣子,莫名的一陣心酸,沒來由的對她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親情感,的確她的氣質(zhì)和年輕時的媽媽很像啊,也不知道弟弟對她的依戀是真情所至還是她母性的溫暖。
“赫楠,一大早你讓我找的好辛苦啊。”
“哦,原來是楊大哥,找我有事嗎?”
“赫楠,我媽媽昨晚過世了。”
“啊?你說什么?楊媽媽---,楊媽媽過世了?前幾天我不是剛看過她,不是很好嗎?怎么這么突然就去了呢?”司赫楠再一次的痛哭失聲。
“其實(shí)你探望她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快不行了,只是不想讓你為她牽掛罷了,以為能撐到你開開心心的出國。昨日你訂婚,她想把這個家傳玉鐲親自送給你做禮物,說看不到我們弟兄兩人娶媳婦了,自己這輩子也沒有女兒的命,只和你有緣分,一定要把這玉鐲留給你,可就是沒撐到親自給你。”說著拿出了玉鐲,遞給了赫楠。
“楊媽媽,楊媽媽,你為什么說走就走了呢?我不要,你們留著吧也好有個念想。”司赫楠泣不成聲的回絕道。
“赫楠,我媽媽的心思你難道不明白嗎?你和永誠相識一場有緣沒分那是你兩沒有修到這福分,可我媽媽真把你當(dāng)親人看待,你心里應(yīng)該最清楚吧。昨日你訂婚永誠痛不欲生,我媽媽耗盡了所有的力氣開導(dǎo)他,最終沒能解脫,流著淚無奈的走了。永誠他受不了打擊心臟病復(fù)發(fā)搶救一晚上總算活過來了,可就是到現(xiàn)在不吃不喝也不說話,意志消沉的讓人害怕。”
“楊大哥,永誠一定恨透了我,我還怎能有臉去見他呢?別是火上澆油更加刺激他吧。”
“赫楠,你知道我媽媽昨晚怎樣對永誠說,永誠又是怎樣回答的嗎?你如果在場估計(jì)一定不會再說火上澆油這句話了,永誠是那種記恨你的人嗎?永誠這輩子只把你當(dāng)作他全部的幸福和希望了。”
“楊大哥.......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呢?”
“赫楠,我媽媽說,每個人的因緣都有它的因果輪回那是誰也強(qiáng)求不來的。她給永誠講了一個故事:在前世的時候一個女人裸死在了沙灘上,一個男人路過了只是哀嘆世事無常,搖搖頭走遠(yuǎn)了,那他就是今生和這個女人相識而又不得不插肩而過的人,又一個男人看到了沙灘上的她,落下同情的淚水并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蓋在了這個死去的女人身上,哭著走遠(yuǎn)了,那他就是今生和她相識相愛刻骨銘心卻又是緣分淺薄最終分開的戀人,今生能給她披上紅蓋頭最終娶她為妻相依相守的丈夫是那個前世路過她身邊毫不猶豫徒手挖坑即使磨掉了指尖雙手鮮血淋漓也把她安葬了的男人,所以今生能成為眷侶的兩個人都是還前世欠下的債來的,說永誠前世沒有恩德給你,來世有緣沒份啊。本以為這個故事能讓永誠醒悟,可永誠卻哭著和我媽媽說,他相信他就是那個前世徒手挖坑安葬你的人。我媽媽聽了永誠的哭訴即震驚又心痛,一口氣沒上來撒手而去。赫楠,你知道我多恨你嗎?我都不想讓永誠這輩子再見你,可我還是來找你了,我從來不求人,可我這次---,(一度哽咽),我就這一個親人了,我實(shí)在沒有辦法了,你去勸勸他吧,就當(dāng)我過世的媽媽求你了。”
“楊大哥,不是我不想去,我現(xiàn)在自身一團(tuán)亂麻,昨日的訂婚宴就像一場戰(zhàn)爭,我還沒理出頭緒,今天再去看永誠,你說我能解決什么呢?別是到頭來誤會更多痛苦的人也更多吧。”
“赫楠,我說這些不是換取你的什么或者讓你去承諾一些什么,永誠是個認(rèn)死理的人,只有你能說服他好好活下去,他這輩子也是命苦,從小沒了爸爸,一直和我媽相依為命,現(xiàn)在媽媽又去了,喜歡你這么多年終究是無望。我媽媽一直到過世也要把這玉鐲留給你,就是想讓你把他當(dāng)做親人去對待,你難道還不明白嗎?現(xiàn)在你就以一個親人的身份去看看他吧。”
“楊大哥---!算了,我也顧不了那么多了,我們走吧,去看永誠吧。”
醫(yī)院就像人間與陰間的一道風(fēng)水嶺,好了繼續(xù)在人間糾纏,死了去陰間還愿。
每每走進(jìn)這所醫(yī)院司赫楠總想起心玉那年住院的情景,本來那應(yīng)該是心玉最痛苦的人生經(jīng)歷,可卻讓她那次心靈靠近了張老師,反而成了心玉終生難忘的最美好的回憶,連帶著她也一踏進(jìn)這所醫(yī)院心情莫名的變得豐富許多。一路上她思緒紛繁,過去的許許多多往事一幕幕像幻燈片似的腦海里掠過,醫(yī)院里有過太多深刻的回憶。
站在電梯里身邊擠滿嘈雜的人群,可她仿佛置身世外的游魂一樣與人群格格不入,只一個人想著又好像什么也沒想。置身在這狹小的電梯間里,楊永誠的哥哥終于能近距離打量她了,清麗脫俗的容顏再加上她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冷傲,明明給人一種很壓迫的氣場可偏偏長了一副柔弱的面孔,眉目之間帶著靈動的思想,欲語還休的神色讓人仿佛看到了清澈的海底卻又不知道深淺,很容易被她的氣質(zhì)吸引,怪不得永誠對她念念不忘,媽媽臨終囑咐他一定要讓她帶上這個玉鐲,這樣她就是楊家的一員,媽媽知道永誠過不了這道坎兒,最后反反復(fù)復(fù)囑咐著他“只要她有理由關(guān)心永誠,估計(jì)永誠才能堅(jiān)強(qiáng)的活下去,畢竟永誠失去的溫暖太多了,你一定讓她不要徹底遺棄了永誠,要讓他倆變成親人一樣。”看著樓層到了他緊緊拉著她走出電梯。
“赫楠......?”突然,司赫楠被一雙強(qiáng)有力的手拽住,她惶恐的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唐子暢瞬間驚喜瞬間惴惴不安的眼神。
“赫楠你是來看我爸爸的嗎??”
“我......?”
“赫楠,我媽媽還在病房。你------,能不能和我在外面多等一會,等她走了我倆再進(jìn)去,行嗎?”
“你多想了,我不知道你爸爸也住在這家醫(yī)院,我今天只是來看一位朋友的。楊大哥我們走吧。”
“楊大哥---?你是來看楊永誠的嗎?我爸爸住院你不來看,楊永誠住院你到來的勤快,你什么意思啊!”
“這是醫(yī)院,請不要吵。我是楊永誠的大哥,我媽媽過世了,是我讓她來的,希望你能諒解。赫楠,要不然你先去看唐伯父,一會再來看永誠吧。”
“不用了楊大哥,我們走吧。”
“赫楠,你不能去。”
“別拉我,唐子暢,我怕你媽媽、怕你姐姐、怕你們家所有的人,就這樣吧,我們倆結(jié)束吧!”
“你胡說什么呢?分手,這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好了,今天你在氣頭上,我不和你吵。赫楠,我就在這兒等你,你先去吧,記住我會一直在這里等你,你那兒也別去。”
司赫楠匆匆轉(zhuǎn)過身抑制不住淚水蜂擁而出,她逃也是的離開電梯室。楊大哥緊隨其后把她拉到僻靜處讓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