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虐不成魔!不虐不成活!莫離同學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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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不多時已走出了城鎮,獨自一人往天山的方向走。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太陽在與天相接的地方羞澀的露出了紅透了半邊的臉龐,悄悄的窺視著人間。
四海停下來,在路邊的一條小溪邊用早晨清涼的溪水浸濕了手帕,再撈出來抹臉上滿臉的汗水。
四海擦了臉,剛要將手帕放進水中清洗,冷不防旁邊伸過來一只手將那手帕奪去,道:“你不告而別,走了這許久,可還過癮么?”
四海回過頭剛好對上莫離一雙含笑的眼睛,臉上的表情復雜之極,一時之間也不知是悲是喜,只道:“你……你怎么來了?”
莫離轉著手中的帕子,悠然道:“早在你出了客棧我就一直跟著了,說吧,為什么要一個人溜走?”
四海的眼睛四處亂瞟,勉強笑道:“還能為什么呢?當然是不想要你這個累贅了。”
莫離皺著眉,剛要說什么,卻被四海打斷,道:“既然你追上來了,那我是甩不掉你了,我們便一同走吧。”
莫離笑道:“當然,我這樣的,你想趕還趕不走呢。”
四海剛要答話,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指著莫離身后,瞪大了眼睛驚訝道:“那是什么?”
莫離疑惑的轉過頭望去——身后空空如也。
莫離怔了怔,剛回過頭來,胸口立即一片冰涼,低下頭來卻看到了血玉橫笛。
鮮紅的半截玉身上,掛著嫩黃色的穗子,一陣輕風吹來,那穗子和風中輕輕飄蕩。握著玉柄的,是一只嫩白纖細的手,那手莫離曾偷偷握過,那手上肌膚滑膩,只是指間卻長有長間握筆磨出的薄繭。
四海的聲音冷得出奇,道:“我本不想害你,但是你硬要跟來,卻怪不得我。”
橫笛之內藏有利刃,這是莫離早已知道的,只是他卻萬萬沒想到,這笛中之劍會有一日被這個人拿來用到自己身上。
莫離看著四海,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有一行血從嘴角細細的流了下來。
四海抽出利刃,將莫離平放到地上,道:“劍上我下了麻藥,你暫時動不了。”
“你想干什么?”莫離怔怔的看著四海,滿臉期待的等著她的回答。
四海別開臉,不與他對視,淡淡道:“她抓了我師父。她來找我,說只要我刺你一劍,她就放了他。”
莫離呆呆的盯著四海,道:“你要拿我……來換你師父?”
四海沒有說話,卻緩緩的點了點頭。
莫離眼中仍含著一絲希翼,道:“她不會放過我。你知道么?”
四海別開頭,道:“她答應過不會傷你。”
“你相信她說的?”
“我必須相信。”四海回過頭,看著莫離,道,“我師父在她手上,我只能相信她。”
莫離從來沒有想到,夏天的風,竟可以冷到如此程度。他呆呆的盯著四海看了好久,眼中的期待漸漸轉冷。事以至此,說什么話都已沒有了意義。
四海回過頭,看著莫離,靜靜的道:“對不起。”
莫離唇角一挑,艱難的揚起了一個弧度,道:“沒什么……活該么……”
四海別過臉,想了想,將血玉笛上的血擦干凈放到莫離身邊,道:“這是你的東西,還給你。”
說著站起了身。莫離冷眼看著她的舉動,耳中又聽到她道:“我要走了,等一下她會來,你……莫要倔強了,若好好聽她的話,她自然不會傷你。”
莫離聽了這話,眼中除了恨,好像還有別的東西在涌動,道:“她不過是想借我內丹修練,那時她會忌憚我師父,不敢對我出手,但現下我令她顏面盡失,她還會放過我?必定是直接殺了我,將內丹取走了事。”
四海的身體僵了一下,過了半晌,才道:“我走了,你好自為知。”
莫離想對她笑一下,卻發現嘴唇只剩下了哆嗦的力氣,只道:“好……”
四海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遠,中間頭也沒有回一次。
莫離望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眼中的神采慢慢的暗淡下去,最后,終于因失血過多而陷入暈迷。
花落,煙薄。
四海將手放在門框上,猶豫著不敢打開。
心臟如雷鼓般不安跳動。
若是里面沒有人怎么辦?若是師父不在里面該怎么辦??
昔日天山被大火所焚的一切,如今全都恢復了原狀,美好得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也許在這道門的背后,師父正在等著自己回去。
也許只要推開門,一切就真的會回到當初。
四海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畫筑大門。
對門湖面有若明鏡,照花前鏡后,花面相交映。
南樓不恨吹橫笛,恨曉風,天山萬里。
那白色的人影立于窗邊,單薄得仿佛拂面而過的清風稍一用力就能把人吹跑了似的。
那人回過頭,對著僵立在門口的四海一笑,暖聲道:“四海,你回來了。”
四海怔怔的看著,往前走了兩步,像是害怕打破一個美麗的夢境一般輕聲道:“師父?”
古佛拈花方一笑,癡人說夢已三生。
陌玉的衣衫在風中緩緩飄起。似云,如煙。
窗外青山如畫。
四海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滿腹的委屈和心傷,一頭撲進陌玉懷里,哭道:“師父……師父你怎么現在才回來?”
陌玉的手掌輕輕撫上四海的秀發,道:“哭什么,為師不是在這里嗎?”
四海哭道:“師父你到哪里去了?徒兒好想你……”
陌玉遲了遲,道:“為師……為師也很想念四海。”
四海抬起臉,看著陌玉。陌玉比之在天山之時,已然清瘦了許多,四海伸手摸摸他的臉,手感不是很好,道:“師父你又瘦了好多。”
陌玉笑了笑,道:“四海這些日子過得好嗎?”
“師父,你餓不餓?”
“有沒有人為難你?”
“你臉色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四海。”陌玉笑得云淡風清,道,“為師很好,你莫擔心。”
看到水如云,斜歸云似掃。
陌玉白色的輕衫上,漸漸的滲出一抹猩紅來。
四海嚇了一跳,急道:“師父你受傷了?”剛一說到“你”字,眼圈就又紅了。
陌玉看了看自己滲出鮮血的胸口,目光有點疑惑,卻沒有吭聲。
四海將陌玉按到椅子上,伸手去解他的衣帶。然后伸手入懷拿出一個瓷瓶,手指剛一觸到那瓶子,四海卻立即想起那藥是前些時候莫離受傷時,二人住在一農戶家中,那大娘送的。不由的手指一抖,抬頭不安的看了陌玉一眼。
陌玉本來在看著四海出神,一見四海望了過來,立即揚起一個笑容。
四海猶豫道:“師父……我……你不在的這段時間里,我做了很多錯事,師父你……你會原諒我么?”
陌玉怔了怔,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強笑道:“為師自然不會怪你。”
四海的心靜了下來,卻仍是不放心的問道:“果真么?”
陌玉輕笑著點點頭。
四海也笑笑,低頭為陌玉裹傷,只是指尖微微有點發抖。
陌玉不解的望著四海。
四海尷尬一笑,道:“我見師父回來,太激動了。”
陌玉的手指剛猶豫著輕輕觸了觸四海的發梢后,立即就又縮回了手,只看著四海微微的笑,半晌方道:“為師以后再也不離開了,好么?”
四海點點頭,道:“好。”
幽蘭生前庭,含薰待清風。
只愿在這天山之上,不因名利累,守著一方凈土,忙人也是閑人。
四海想到一事,猶豫道:“師父,我們今后就在這天山之上么?山下的人都道你已經死了,而且他們也都知道了我是……”頓了頓,又道,“這樣不會不妥么?”
陌玉點點頭,道:“確實不妥。那依四海之意呢?”
“我與師父去找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好么?”
陌玉的眼中漸漸出現了一抹奇異的光芒,喃喃道:“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四海點頭,攥緊了手中的小小藥瓶,道:“是,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陌玉看向四海,眼睛有點失神,道:“那四海可愿隨為師去么?”
“我愿意,師父想去哪里?”
陌玉的眼睛望向窗外,但見云山鳥影飛來處,遠看青山似少年。
陌玉眉頭微皺,道:“這天地之間,可還有你我的容身之處么?”
四海一愣,道:“師父,你說什么?”
陌玉一怔,隨即輕輕一笑,道:“為師想去看遍三山五岳,四海可愿同往?”
四海點頭道:“我自然聽師父的。”
陌玉點點頭,輕輕的笑了。
三日后的輕舟,順水而下,閱盡兩岸花紅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