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沿著小巷走了一段,可這里面縱橫交錯,她竟然不知道由哪條路出去。她在巷子里,一時也遇不見人問路,正犯愁時,忽然聽到有腳步聲急奔而來,她猝不及防,被人撞倒在地。她頓時怒從心頭起,站起來就喝道:“是哪個撞了本姑娘?”
原來是一個八九歲的男孩,他自己似乎也撞得不輕,坐著不住地揉屁股,嘴里還不住地“哎喲哎喲”地叫喚。碧落蹲到小男孩跟前,笑瞇瞇地道:“你撞了我,活該自己也撞疼了。”男孩抬頭一看碧落,突然抱住了碧落的胳膊,哇哇大哭起來。
碧落怔道:“是你撞了我,你還哭?別哭了。”可男孩仍是大哭不止,碧落沒奈何,伸手從懷里取了帕子,一邊幫小孩子抹淚,一邊軟聲哄道:“別哭了。”她不會哄孩子,來回只會“別哭了”這三個字,男孩哭聲漸息,只是抱著她的胳膊不住地抽泣。
碧落使了好大勁才將小男孩拉起來,大叫一聲道:“別哭了。”男孩被嚇了一跳,卻又嘿嘿地傻笑起來。碧落一怔,才發(fā)覺小男孩有些不對勁,仔細(xì)看他,臉長得清秀,可卻又有瞧著些癡傻,方才大哭,現(xiàn)在卻抓著帕子只是傻笑。
碧落生了惻隱之心,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男孩一聽,傻笑著朝巷子另一頭指了指,碧落嘆了口氣,輕聲道:“姐姐送你回家,可好?”男孩一聽,便不停地歡跳,上前拉住了碧落的手,朝巷子那頭走去。
小男孩左繞右繞,停在一家小院子門口。他伸手就推開了門,拉著碧落進(jìn)門。碧落進(jìn)了院子,匆匆一瞥,見到院子雖小,還放了三張板凳,散落了許多細(xì)竹,木頭和琴弦,晾了幾件大人孩子的衣服。里面只有兩間房,十分狹小,院子里空無一人。
碧落問男孩道:“這是你家?怎的沒人?”小男孩大叫道:“姑,大姑……”無人回應(yīng),他垮下臉,又揪著碧落的胳膊哇哇地哭起來。
碧落正手足無措間,聽到外面有匆匆的腳步聲,一個男子氣喘吁吁的說著:“大姐,你怎么不看好良才?”另有一個婦女的聲音道:“我忙著收拾房子,回頭沒看見良才……咦?門怎么開了?”
門外沖進(jìn)來一男一女,男的年約三十,眉角下掛,儒衫方巾都有些破舊,一副窮苦樣;女的年約四旬,體態(tài)豐滿,手上面上卻都是皺紋。男的見到男孩抱著碧落的胳膊痛哭,忙上前一步搶過男孩,摸著腦袋問道:“良才,你跑到哪里去了?”
那女的指著碧落就喊道:“是不是你把良才拐跑了?”
碧落被人冤枉,忙解釋道:“他跑到巷口撞了我,又揪著我不放,我才陪他回來的。”
男子將男孩良才往婦人懷里一推,忙向碧落作揖賠禮道:“這位姑娘,是我們疏忽,多謝你送良才回來。”碧落見他賠禮道歉,福了一福便要離開。
沒料到良才立刻上前撲到碧落的懷里,哇哇大叫。碧落目瞪口呆,看著這雙男女,婦人上下仔細(xì)打量了眼碧落,推了推男子,男子嘆了口氣道:“姑娘莫怪。良才的娘親,同姑娘長得有幾分相似,這嘴角也有兩個笑渦……”
“他娘親呢?”碧落詫異道。
婦人哼聲道:“跟別人跑了……”
男子搖了搖頭,碧落訕笑一聲,見場面尷尬,只想出門去。可良才抱她抱的緊,三人都拖不開。她看著男子和婦人,兩人也是無可奈何的樣子。婦人哄著良才:“姐姐不走,姐姐在家里吃飯。”良才一聽,才破涕而笑,卻仍是堵在門口不讓碧落出去。
婦人到里屋去做飯,碧落沒辦法,干脆搬了一張板凳坐下來,同男子和良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原來這男子叫魏知興,平日在家做些琴簫教具,再拿到外面去賣些銀錢補(bǔ)貼家用。獨子良才十歲,天生有些癡傻,妻子一年多前熬不住生活清苦,同別人跑了。婦人是他的大姐魏蘭芝,一直在他家?guī)兔ΑT缟衔褐d出去給買家送制好的琴簫,蘭芝一沒留神,被良才跑了出去,她尋不見,便出去尋魏知興回來。
碧落在他們家用了午飯,可良才仍是不愿意放碧落離去。碧落無法,只好繼續(xù)陪坐。又說起她自己,自昭南來,在曄香樓做事,正要去棠梨坊拿簫,可卻迷了路,才被良才撞倒。”
魏知興哈哈笑道:“早知道今日是你今日要來拿簫,我便不用巴巴地送到棠梨館去,便在家里等你好了。”
碧落一聽,驚喜道:“魏大哥,原來我要去棠梨坊拿的簫是你做的。”
魏知興點頭:“不錯,棠梨坊是曲靖有名的教習(xí)曲藝的場所。他們教授弟子,一向都用我制的琴簫。想必一些出色的弟子去了曄香樓,用稱手了,便不愿換了。他們才一直向棠梨坊定制。”
“我這便帶你去取簫。”魏知興站起來,碧落正準(zhǔn)備跟著他走。蘭芝忽然道:“碧落,反正你要的是我們家知興做的簫,便從我們這里拿四支去,將錢給我們便是了。”
碧落覺得有些不妥,可一時也轉(zhuǎn)不過彎來。魏知興忙阻攔道:“不可,不可。我和棠梨坊做我們的生意,曄香樓和棠梨坊做的是他們的生意。不可壞了規(guī)矩。”蘭芝悻悻地哼了一聲,又道:“碧落,你中午這飯吃了尚未給錢呢?”
魏知興面色愈發(fā)尷尬,揮了手只叫碧落出門。碧落見這婦人十分愛財,笑道:“不能白吃你們一頓,這點錢少,大姐你莫在意。”伸手便從懷里取了幾個銅板遞給蘭芝,魏興連忙推辭,蘭芝伸手便接了過來,笑道:“一回生兩回熟,你回去同你們老板說,叫他要買東西便直接尋我們家知興”。碧落敷衍地應(yīng)了,魏知興瞧著他大姐,苦笑著搖了搖頭。
兩人趁著良才不注意,悄悄地出了門。原來棠梨坊在曄香樓的西南面,和曄香樓相隔不過四五家鋪子,只是不當(dāng)街,藏在巷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