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爹爹不許你退親,是大是還是大非?”皇帝問道。
碧落眼睛一轉,笑嘻嘻地答道:“爹爹既講的是大是大非,對兒女婚事這樣的小事有些糊涂也是有的。若爹爹曉得皇上今日這樣贊我,一定再不愿再勉強我嫁給那個姓顧的。”她話意一轉,反而想借皇帝之威,叫爹爹退婚。
皇帝卻沒上她的當,只一笑置之。這才轉頭瞧著喬桓,冷聲道:“你闖進來,為了何事?”
喬桓不敢接皇帝的目光,一時躊躇著竟不知怎么開口。皇帝冷哼了一聲:“小恐惴惴,大恐縵縵。連話都不會說了么?”
喬桓被皇帝訓斥,面上青一陣紅一陣,良久才說:“父皇,今日六皇叔抓了一個女子,送到了御史臺。兒臣是來求父皇,饒恕了那個女子。”
“若犯了錯,自有御史秉公處理。朕也不能越法理而行事。”
“父皇!”喬桓急道,“阿清只是同我有些誤會,她絕不會行刺我……”
皇帝忽地眉毛一挑,“她同你有什么誤會?單單只是她一人行刺你么?”
“這……”喬桓諾諾說不出話來,低聲道:“那幾個黑衣人與她無干。”
孟大娘跪在地上,忽然冷哼了一聲,喬桓不知道她身份,見她在皇帝面前十分張揚,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
“那你說,與何人有關?”皇帝又問,似笑非笑地望著喬桓。
“兒臣向來不與人結怨,又怎么會有仇家?”喬桓思忖道,“惟有近來和泰王在朝上朝下因為他的“應時府”之事起了爭執。父皇當時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兒臣只是就事論事,并無指摘誰人的不是,可二弟卻大發雷霆,后來又在曄香樓拍案大怒,碧落……這位林姑娘也曾親眼得見。”他忽然話鋒一轉,不說黑衣人來歷,只說起和人結怨的事情,可句句又似有所指,并無半句廢話。
“泰王……”皇帝沉吟了片刻,才道:“這件事情,朕會叫人追查。”
“父皇,那阿清……”喬桓叫道,“請父皇明察。”
皇帝閉上眼,揮了揮手,喬桓無可奈何,只好起了身站到一旁。他不知碧落那夜將他和章清的話全聽到耳里,反倒望著碧落微微一笑。碧落心里嘆氣,瞥了他一眼,面色淡漠。只是見他為了章清闖殿求救,倒也對他生了一些惻隱之情。
皇帝開口問道:“豫王來了么?”
“豫王已經在殿外候著了。”丁公公答道。
“外面天寒地凍,怎么能叫六弟在外面站著?”皇帝眉頭一皺,“朕只有端王和豫王兄弟兩人,你們怎么連豫王都要怠慢?”
“皇兄勿需責怪丁公公,皇宮初雪甚美,一時貪看,才在外面站著。”豫王笑著跨入殿來。他容貌俊美,眉眼之間本來就似嗔還喜,如今進了殿來,只這一句話,便滿座生風,整個乾極殿忽然像換成了春日一般。
豫王見到孟大娘跪在地上,多看了兩眼,忽然叫道:“香馨?”
“豫王。”孟大娘轉過身來,對著豫王又拜了一拜。
“果然是你?”豫王十分驚詫道,“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可還好么?”
“蒙豫王記掛,一切安好。”孟大娘回道。
豫王又怔怔地看了香馨幾眼,嘆道:“逝者如斯!當年在御六閣,我最后一次見你,自己尚是稚齡小兒,如今我都華發早生了……”
“順物自然,天下治矣。六弟一向穎悟絕倫,怎么反而懵懂了?”皇帝淡笑道。
豫王聞言,哈哈一笑,道:“皇兄見教得是,老便老了,也沒什么。今日見到多年的故人,一時心有所感。”他又問道:“皇兄怎么將香馨找來了?”
“你抓的那個章清,是她的女兒。”皇帝道。
豫王面上一驚,沉吟道:“那倒是臣弟今日莽撞了。香馨是皇兄和……的舊仆,若是香馨的女兒,必定不會行謀刺之事,此事只怕別有內情。”
“你覺得此事有可疑?”
“那四個黑衣人鏢上淬了毒,一心要取謙王性命,事敗立刻自裁身亡,行事周密,幕后主使只怕非比尋常。”豫王瞧了一眼喬桓,沉思道,“不過謙王在朝內一向謹慎,從未樹敵,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可疑人。”
“你是說朝內有人要對謙王不利?”皇帝挑眉道。
“謙王平日處事謙和,除了朝廷大事,臣弟也實在想不出是為了什么事情。”
“謙和?”皇帝冷哼了一聲,“當初贈他個“謙”字,是叫他輕己尊人,位高不自傲,為眾皇子的表率。可你平日里奢靡浪蕩,納了兩個王妃,還日日在酒肆流連。年富力強,卻渙散精神,肆應于外,這個謙字,你可有記在心里?”
碧落聽到皇帝這般義正詞嚴地斥責喬桓,轉眼看喬桓,他面上尷尬難堪,唯唯諾諾,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哪有半分平時談笑風生的氣度。
皇帝冷眼看著喬桓半晌,這才對豫王說:“你可是覺得近來事有不妥么?”
豫王點頭道:“臣弟在朝內聽到些動向,曲靖城內最近又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在活動,臣弟總覺得這事情不同尋常,只怕是有什么大事要發生。”
皇帝沉默了片晌,對豫王說:“你做事仔細,既然如此,這些事情便都交給你,你為朕去查一查,查個水落石出。查出來了再來報朕罷。”
皇帝瞪了一眼喬桓,冷聲道:“你也回去。將你那浪蕩子弟的做派,好好地改一改。莫要再虛過歲月,浪擲才情。”豫王領命,喬桓唯唯是諾,再不敢多言,轉身悻悻地和豫王一起出了殿。
皇帝見兩人的身影皆出了視線,許久才低聲嘆道:“兄弟手足,終要至此么?。”
他再不說話,碧落,孟大娘和喬瑜三人各據其位,皆沉默無語。過了一刻鐘,才聽到丁公公說邱繹和章清,孟得已經在外面候著了,皇帝這才叫他們進來。
碧落和孟大娘忙回頭看去,章清低著頭,身上并無損傷。倒是那晚見的中年男子孟得,身上衣裳襤褸,身上面上又有多道大大小小的傷痕,想必是在牢獄里吃了不少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