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本宮出入這宣宮之時,也曾有著同你一般清澈的雙眸。”陳妃深深看著錦繡的雙眼,用著略顯沙啞的聲音,掀開了回憶的篇章:“記得兒時在這宮外,瞧著那威嚴矗立著的高高紅墻,心中總對著紅墻內的景色有著莫明向往之情,入宮是多么遙遠而又神圣的夢想。若干年后,這個夢想竟終成現實,還記得初入宮的那天細雨朦朦,瞧著馬車緩緩前行,我這心情興奮、緊張、迷茫、激動、悲涼五味雜陳,而當得知被太子選中,只感覺這一切仿佛置身于夢境之中,上天為何如此厚愛與我,當時我感覺我擁有了所有的幸福。看著相貌俊朗,氣質儒雅的太子,我這心中愛慕中又帶仰慕,只是第一眼,我這心便徹底淪落。沒過多久先皇離逝,太子登基后更是一舉封我為嬪,只是這夢總是醒的如此之快,沒過多久我便從皇上的眼中,看到了一切,那眼中有著一切的感情,卻唯獨沒有愛情,也不知是幸運又抑或是不幸,命運總是巧妙的掌握著平衡,當我知道我得不到愛情的同時,卻意外的得知自己身懷有孕。”
說到此時,陳妃的臉上洋溢著從未有過的微笑,這笑是由心散發,溫柔的笑、和藹的笑、祥和的笑,這笑中溢滿了母愛的神圣光輝,這笑似能把堅冰融化。錦繡看著陳妃的笑容,心中卻是冰涼一片,因為這結局早已注定。
陳妃深吸了口氣,繼續娓娓道來:“孩子在我腹中一天天長大,這是一種難以言語的奇妙感覺,盡管我們從未見面,但卻能感覺他的一舉一動,感覺他的喜怒,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可愛的面容,我小心呵護著他,因為他是我們的維系,因為他是我所有的寄托。這宣宮中的孕婦總是要經歷總總意外,得以出生的孩子可謂鳳毛麟角,幸運的是這懷胎十月,一切都異常的平安,直到那一夜。”
錦繡看著陳妃,只見陳妃雙眸緊閉,似在極力的逃避,又似在深深回憶,四周很靜,靜的可以清晰的聽見陳妃急促的呼吸之聲。
良久后,平復心情的陳妃又繼續道:“記得那夜風雨交加,我只感覺這肚子漸漸下沉,間隔時辰越來越短的陣痛讓我知道孩子即將出生,隨即這越來越密的鎮痛讓我忘記了一切,只記得耳畔旋繞的是震天的雷鳴、痛苦的吶喊、紛亂的腳步聲。那吶喊是如此陌生,仿佛出自他人之口,聽不清周圍人的說話聲,只是越來越弱的胎動讓我知道必須要堅持不能放棄,幸運的是在我昏迷的前一刻,終于聽見了孩子的泣鳴,盡管這聲音是如此的輕微,但我卻清楚的聽見了,或許這便是母子連心的感應。只是當我這七日后醒來時,得到的竟是接連噩耗,我那懷胎十月的孩子我竟尸骨都未來的急見上一面,而太醫更是告訴我我這一生都無法再生育,盡管皇上為了彌補封我為妃,可這又且是一個冰冷的封號所可以彌補的,我失去的是一個女人所渴望擁有的所有夢想。”
“娘娘又何以知是霖……”錦繡這邊話音未落,陳妃便搶先說道:“是她,就是她,我這原把她當成好姐妹,未想到她竟然如此陷害于我,那天山雪蓮原是滋陰佳品,只是因這雪蓮常年生于天山之上,極為陰寒,孕婦是萬萬服用不得,這頭五個月若服用既造成小產,若是產前服用則會因血寒導致宮縮異常,繼而引發難產,更會因此引發血崩。只可惜這一切我卻是事后才得知。”
“太后皇帝都不知這事嗎?”聽到陳妃提到天山雪蓮,忽然掀開了錦繡心中的某個回憶,讓錦繡整個人猛的一陣寒冽。
“這知道又有何用?不說霖妃這身后的勢力,單說這雪蓮花瓣,雖說花瓣為霖妃所贈,可畢竟霖妃這是光明正大的送出來,霖妃只消推說一句不知這花瓣孕婦不能服用,便可把這一切推脫的干干凈凈。”陳妃無奈的仰頭大笑著,笑聲如此無奈,刺耳中帶著沙啞,沙啞中帶著悲涼,悲涼中帶著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傷痛,淚隨著笑噴涌而出,笑聲逐漸由強轉弱,繼而轉成了陣陣悲泣,陳妃匐在桌上抽泣,聳動的雙肩顯得的如此凄涼,全然沒了以往高貴、平靜的模樣。幾件瓷器跌落桌面,在地面跳動著,破碎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錦繡看著眼前的一切,只感覺鼻頭陣陣發酸,想安慰些什么,可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畢竟任何的安慰都摸不去那份傷痛,摸不平這個疤痕。
低頭匐在桌面上的陳妃,坐在一旁靜靜看著陳妃的錦繡,零亂的桌面,以及地面上星星點點的碎片,畫面就此靜止,唯一在跳動的是懸于窗邊的銅鈴,“鈴鈴”聲提示著時光的流逝。
這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見打窗向外看出去,已然可見那火紅的太陽,要耀眼的紅把那原本顯得蔚藍的湖面蘊染的赤紅一片,那原本清新怡人的煙波湖,被染上了一層鮮艷的紅,風卷的湖面一片波瀾,似是那鮮血在沸騰,空氣中似泛起了一陣血腥的氣味,讓人不覺悚然。
“繡才人你先退下吧,本宮想一個人靜靜。”陳妃抬起頭,盡管陳妃的頭發凌亂、雙眼紅腫,面上布滿淚痕,但聲音又恢復了以往的淡然,只是那沙啞的嗓音提示著方才所發生的一切。
“那臣妾先行告退,請娘娘千萬要保證身子。”錦繡也知自己留在此亦無用,不如讓陳妃一人好好靜靜。
出了屋,只見屋門口守著幾名宮女,方才如此大的動靜,想來她們也是略有耳聞,不過這臉上似是見怪不怪般的平靜無常,只有蘭兒眼眶略紅,見著錦繡出了屋,蘭兒忙上前給錦繡引路。兩人一前一后朝著殿外走去,快到殿門口時只見蘭兒轉身飛快的看了錦繡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錦繡心知蘭兒是有話想說,便道:“不知蘭兒姑娘是否有話想說?”
見錦繡如此一說,蘭兒倒也松了口氣,暗自組織了下語句后道:“其有些話實也輪不到奴婢插口,只是這三年來我家主子這日子過的著時辛苦,這心中所壓抑的苦處,只有藏在心頭,人前怕落人笑柄,還得裝出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奴婢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奴婢畢竟微薄,幫不得我家主子什么。今我家主子能對繡才人敞開心扉,也實屬難得,相信我家主子也著實看重繡才人,奴婢只求繡才人今日所聞之事不要對旁人提起。”蘭兒說話聲音極輕,想來是怕被旁人所聽見,眼中寫滿哀求之色。
錦繡點頭道:“這是自然應該的。”
“奴婢謝過繡才人。”見錦繡答的不似敷衍,蘭兒高興的道謝。
錦繡看著蘭兒,隨后朝殿內看了眼道:“蘭兒姑娘還是快進去吧。”
“那奴婢就送到這,繡才人一路走好!”蘭兒微笑著同錦繡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