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想做什么。”絹兒這怕歸怕，可這最危險的關頭仍是沖上前擋在錦繡的面前。

不過錦繡倒似乎絲毫不忌諱什么，推開面前的絹兒道：“是紫眉姑娘吧？”今晚并無月光，故這四周是光線不佳，離的雖近卻瞧不清臉，但錦繡仍是從聲音中猜出了是紫眉，錦繡蹲在紫眉身旁，借著紫眉面前的火，燃起了自己帶上的紙錢。

“繡嬪娘娘有心了。”紫眉淡淡道。

錦繡不停的往火堆中添上紙錢，這火也因此燃的越來越旺，點亮了四周，“紫眉姑娘這幾日可是未曾睡好？”錦繡借著火光看著紫眉，只見紫眉滿臉憔悴之色，眼下浮著顯而易見的黑圈。

“我這又且能安睡，只可惜我連主子這最后一面都未能見著。”那日紫眉被人看押著，故未能一同前往。

“其去了也不過是徒增傷悲罷了。”錦繡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心中默默祈禱。

“這有個歡喜有人愁，倒不知繡嬪娘娘喜或是悲？”紫眉瞧著前方跳動的火光，神思飄渺。

“其我這曾也確有怨過她，不過在這最后一刻，我想我原諒了她曾做的一切。”錦繡起身，仰望著漆黑沒有一絲亮光的天，若有所思。

“不知娘娘能否借步說話。”紫眉亦起了身子，火光已漸熄，四周只能隱隱綽綽瞧見樹木的黑影，風吹的樹枝沙沙作響，帶著一絲荒涼之感覺。

“小姐。”絹兒話語中帶著濃濃的不贊同，紫眉到底是霖妃帶入宮的，且又有過節，故絹兒放不下這個心。

錦繡只是拍拍絹兒的手，示意其安心，隨后方同紫眉說道：“我們就邊走邊聊吧！”

紫眉也不說話，只是徑直朝一個方向走去，錦繡聞著聲跟上，絹兒只有無奈瞧著絹兒遠去。

“記得我初入將軍府時，因資歷淺，常遭人欺負，有一回奴婢正被幾個大丫鬟責罰，小姐湊巧趕到，從幾個大丫鬟的棍棒下救下了奴婢，興許是當時我婢同小姐年紀相仿，小姐便要了奴婢當貼身丫鬟，那是多大的榮耀，是我從不敢奢望的榮耀，而這一切卻真實的呈現在我眼前。小姐待我極好，同吃同住，如姐妹一般，這相處久了，小姐也漸知道我的家世，知我娘同我妹妹生活困難，便時常遣人去我家接濟，而這一切我卻并不知情，還是我娘事后才告知我的，那時我在心里頭許了個愿，要好好照顧我家小姐，以償還小姐給予我的一切。其實我家小姐未入宮的時候，并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那時的小姐天天帶著幸福的笑，我從未曾見過小姐留過一滴淚，只是打小姐入了宮后，一切漸漸變了。”紫眉的話說的很輕，似在自言自語，幸而四周極為安靜，倒也能聽的清晰。

“曾經我也不能理解霖妃娘娘，不明白她何以忍心傷害如此多無辜的人，其如今想想，每個人皆有每個人難以言喻的苦衷。”錦繡嘆了口氣。

“繡嬪娘娘這心里定是以為當初娘娘你意外中毒是我家小姐所下吧？”紫眉這話里的口氣極為肯定。

“難道不是？”雖說這看不清臉，不過錦繡仍是轉過頭朝著絹兒說話的方向看去。

“我家小姐雖做過些不該做的事，不過這有因才有果，旁人只看了果而未瞧見因罷了，想當初繡嬪娘娘不也曾經陷害奴婢，奴婢不怨繡嬪娘娘，因為這是奴婢當日在湖畔自己種下的因。其實繡嬪娘娘只要略思量番便可猜到，那時我家小姐并未見過繡嬪娘娘，又何以會無緣無故施毒加害？不過如今我家小姐也不在了，這許多個冤屈怕也是洗脫不清了。”紫眉頗為無奈。

“可孩子畢竟是無辜的。”錦繡不覺想到了陳妃那剛出生便夭折的孩子。

“當日若不是陳妃娘娘諸多刁難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也不會這么沖動犯下如此大錯，其說穿了，這后宮里頭，誰不是為自己著想的多些，誰又真是干凈的？誰又愿意日日獨守著空燈？這日日盼著、念著、牽掛著、失望著、絕望著的痛苦滋味，想來也只有經歷過的方能體會。”說道動情之處，紫眉不自覺的放大了音量。“不過如今小姐既已不在了，爭論這些也全然沒了意義，其實奴婢前幾日便想找繡嬪娘娘，不過皆被娘娘殿里的幾個宮女攔在了外頭，無緣得以一見，倒不想今日會偶遇娘娘。”

“你找我便只想說這些？”錦繡問道。

“其實奴婢是想求繡嬪娘娘件事，不過不知繡嬪娘娘是否能答應。”紫眉遲疑片刻后繼續道：“娘娘這也知道后宮中人心險惡，我妹妹如眉入宮不久，又心思單純，若奴婢不在了，不知娘娘可否多多照拂如眉？”

“你這可萬別做傻事，若霖妃娘娘在天有靈，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著。”錦繡聽這紫眉話語中有輕生之意，著急了起來。

“繡嬪娘娘誤會了。”紫眉淡淡一笑繼續道：“其實我家小姐那日找奴婢，所要告知奴婢的，并非是旁人所想的。小姐那日似早已做了決斷，特告訴奴婢若她不在了，要奴婢好好代她活下去，若不是小姐的這番話，只怕小姐去的那日奴婢便追隨而去了。只是觸景傷情，瞧著這宮里頭的一草一木，奴婢就忍不住想起我家小姐，想來這宮里頭奴婢也是待不下去了，加上娘年紀也大了，兩個女兒皆不在身旁，定是會感覺孤苦無依，倒不如奴婢出了宮，陪伴在娘身旁，盡盡孝。”

錦繡點點頭道：“如此也好，不知這出宮的日子可定了？”

“有同管事的嬤嬤提過，不過這宮里頭個個都是勢力之人，你這跟著個有頭有臉的主子，什么皆是好說，若是跟了個不得勢的，旁人又且會把你瞧在眼里。雖說奴婢如今跟在陳妃娘娘身旁，可畢竟過去是霖妃娘娘跟前的人，管事嬤嬤又且會把奴婢瞧在眼里，所以也不知何時能有個答復”，紫眉頗懂這人情世故。

“紫眉姑娘若有心要出這宮，我這回頭就同皇上提提，如眉到底是皇上跟前的人，想來也沒人會刁難于她，你這也放寬心吧。”

“紫眉先謝過繡嬪娘娘。”紫眉蹲下身子行以大禮。

“紫眉姑娘何需多禮，其這也是我該做的。”錦繡忙扶起紫眉。

“時候也不早了，奴婢送娘娘回宮吧。”紫眉攙扶著錦繡朝著詠荷殿走去，這臨送到殿門口時，紫眉突然同錦繡說了句費思量的話，“繡嬪娘娘若是有時間，多去陪陪陳妃娘娘”，這話剛說完，便轉身走了。

“小姐你可回來了，擔心死絹兒了。”絹兒瞧見錦繡的身影，終是松了口氣，忙迎了上來。

“瞧你瞎擔心的，我這不是回來了。”錦繡伸手彈了下絹兒的鼻子。

“絹兒哪能不擔心，怎么說這紫眉都是霖妃娘娘跟前的人，誰能擔保她不會做出個什么出格的事，也不知小姐你這怎么想的。”絹兒皺了皺鼻。

錦繡只是瞧著眼前的燭火發愣，腦中反復想著紫眉最后說的那句話出神。

絹兒瞧錦繡并未聽她說話，拿著小手在錦繡面前直晃悠，口中喃喃自語道：“小姐你這不是鬼上身了吧？”

“若是我鬼上身了，第一個就先把你給捉走，有你唧唧呱呱的，相必去了地府倒也不寂寞了。”錦繡一把拍掉絹兒的手。

“不用小姐捉絹兒也是會跟著小姐，絹兒哪舍得丟下小姐。”絹兒笑嘻嘻的抱著錦繡。

絹兒這話一說，錦繡這不自覺的想起了紫眉方才的那番話，緊張的說道：“若有一日我這真出了什么意外，絹兒你可萬不要跟來。”

“呸、呸，呸”，絹兒對著地直吐唾沫，“小姐你這說什么混話呢，瞧著時辰也不早了，小姐還是早些安歇。”

熄了燈，這入目的只有黑洞洞的一片，盤旋在錦繡腦海中紛雜的聲音，讓錦繡無法安睡，只是閉著眼，思考些什么，這中間諸多的一切讓錦繡一時無法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