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雁急忙遞上名貼。那管事的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荀當家……你怎么會有他的名貼？”

“是他讓我來這兒找他的。”

“哦，”管事的把裴雁和關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才道：“隨我來吧。你們來得這般早，荀少爺還沒來呢。”

關裴雁剛剛聽到他叫荀清叫荀當家的，心下便了然了。想必這流彩坊是荀家名下的產物，所以他才能做主讓她到流彩坊去。管事的領他們到后院一個屋子，這兒一股濃郁芳香，煞是好聞。屋子整理得相當干凈，檀木桌上有毛筆架垂著十數只毛筆，案上鋪著萱紙，上面壓著一塊墨色的方石。

那管事的小命小丫環來倒茶，“我還有事在身，你們二位先坐著，少爺應當快來了。”

“去忙吧，打擾您了。”關氏忙說道。

管事的點點頭離去，關氏這才拉著裴雁叫道：“荀公子竟然是個當家的！想必是少東。這樣的好人物，若是你能嫁給他，便是福氣了。”

關裴雁把臉一紅：“娘你在說什么呀！我可沒那心思，你要是打著這個心思來的，勸你還是早早放棄。”

“不過說說而已，你惱什么。”關氏笑了。

果然茶還未喝完，荀清便來了。他穿著白色錦衣，玉樹臨風，風liu至極。見到關氏母女，笑盈盈道：“你們來了。請坐請坐。”

裴雁此時有些不好意思：“昨兒回去和母親說過之后，母親說我們先過來看看，所以就一起來了。”

荀清點點頭，看關氏道：“夫人意下如何？”

“咱們在這兒要做些什么呢。”

“織布染布，再做些手工刺繡。”荀清看裴雁道，“雁兒姑娘手工活兒如此了得，只怕是夫人傳授的吧？”

關氏不好意思道：“實不相瞞，年青的時候我是在皇宮里專門做針線的。這些錦帛進了皇宮，自有人專門安排刺繡，怎么在這兒竟還要刺繡到布匹上呢？”

荀清笑道：“所以在這兒刺繡倒是次要，關鍵還在織布。咱們這兒妝花緞，綺綾都是印好了花的，只是有時再加上一些時下受婦女喜愛的，別致的紋路刺繡，更受貴妃娘娘們喜愛。”

原來是這樣。荀清帶母女倆去看織布坊，里頭有許多婦人正在忙活兒，個個都約莫關氏這般年紀，像裴雁這樣的花齡少女卻一個也沒有。裴雁自然也明白，像她的年齡，是該嫁人到婆家去侍候公婆生娃娃的，哪能有人到作坊來上工呢。

“這活兒不難，只要學會用織布機就成了。”荀清帶他們繞出織布坊，“眼下馬上就是秋天，皇宮里又該添衣了，所以正是用人的時候，二位不妨來這兒做活，確實比做小生意強。”

關氏與裴雁互望了一眼，關氏這才福了福道：“如此就要多謝荀公子了。”

“不必客氣。”荀清特意看了一眼裴雁，眼里滿滿的是笑意。“我帶你們去見廖威，以后你們歸他管，有什么不懂的，只問他就行了。”

之后吩咐了他們次日去上工，裴雁在回家的路上高興道：“娘，這下咱們可有好日子過了！哎，不必再起早摸黑的，多好啊。而且在織布坊還能學到怎么織布，將來若是咱們自己有錢了，也開個作坊！”

“你的心也忒大了，”關氏叫道，“你都十八了，還不想著嫁人，專想著怎么賺錢，真真是掉進錢眼里去了。”

裴雁做個鬼臉，“窮怕了唄。”

她說得關氏一怔，頓時低了頭不語。裴雁攬她的肩膀道：“娘，你當時出宮，應當賞賜了很多東西給你吧？”

“嗯，爹娘不懂過日子，不過幾年全都花了個精光。”

裴雁搖了搖頭，不再接話，既然決定要去流彩坊做工，便把城煌廟擺攤子的地方還給東家，一香燭店的夫人過來道：“哎喲，你們不再做生意了？是去哪里發財了呀？”

“哪兒是發財，”關氏道，“不過辛苦了這么多年，想要休息休息罷了。等過一陣子，指不定還來的，到時還得你們多關照呢。”

夫人笑著看裴雁道：“還不是發財？麗錦閣可派人來找雁兒。”

裴雁的心一跳！韓煙翠派人找她來了？她問道：“不知都說了什么？”

“只說讓你去麗錦閣一趟。雁兒，你是不是在那兒謀了工作？”

“沒有啊，”裴雁笑道，“既是他們叫我，那我去一趟。娘，你先回去吧。”她往麗錦閣走，心想，人的際遇當真是千變萬化的，在一個月之前，她哪里會想到自己的人生將遭遇這樣的轉變呢？先是麗錦閣，再是流彩坊。如果她做的活計在麗錦閣賣得好，將來還能賺更多的錢呢！

進了麗錦閣，掌柜也相當客氣，請她到里頭去找韓煙翠。這次不用她等等，韓煙翠已經坐那兒了，見她來，笑道：“你可來了，找你一上午。”

裴雁心里樂開了花，心想必定是活計賣得好，韓煙翠再請她多做幾件吧？她笑道：“今兒有事出去了一趟。不知夫人找我什么事呢？”

“喏，”韓煙翠遞給她銀票，“前次那幾件東西，賣得不錯，咱都賺了錢了。”

銀票！裴雁這輩子只摸過幾次銀票呀。裴雁接過銀票，掃了一眼，上面竟是五十兩的銀票。啊！她發橫財了。臉上卻不動聲色，只說：“多虧了夫人提攜。既是賣得好，我再熬夜趕幾件出來就是了。”

“暫時不必了，”韓煙翠微笑道，“等需要時，我再命人去找你。”

裴雁亦微笑道：“好，多謝你了。”

出了麗錦閣，臉上的偽裝方才卸下。明明賣得不錯，為何夫人不再讓她供貨了？四六開的生意，她不必出一分錢反倒能把錢揣進口袋，她為什么不做。難不成自己在不經意間得罪了她不成？

百思不得其解，雖說得了這五十兩銀子，裴雁還是有點失落的。原先的計劃只怕要落空了。深深吸了口氣，不要緊，她不是現在還能去流彩坊上工嘛，要對未來充滿信心才成。雖然不知道韓煙翠為什么不再找她進貨，但是想必是韓煙翠出于生意的考慮，并不是她做的活計不受人待見。

回去的路上，見一隊人簇擁著一頂寶轎，旁邊許多人駐足觀看，裴雁隱約聽人家說是王妃出來游玩呢，聽到王妃，她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趙凜。削尖了腦袋往轎子那兒擠，好不容易靠近了轎子，轎窗上的軟簾突的一動，一個美人便映入了裴雁的眼睛。這就是王妃，如同仙子下凡一般，美艷不可方物！

應當就是這樣的人物才配當王妃吧。裴雁也說不上來為什么隱隱的有點失望，回去的路上，差點被一輛疾馳而過的馬車撞到，有人拉了她一把，她這才幸免于難。是個相當年青的男子，他的身邊，站著趙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