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時,關氏笑道:“我看少東家對你有點意思。若果然如此,你可別太任性或是眼高于頂瞧不上他。要能嫁給這樣的人家,你這輩了就不必操勞了?!?/p>
裴雁蹙眉:“怎么你們老愛往那兒想——”
“若不是對你有意思,他為什么要這樣幫咱娘倆兒?他又不是欠了我們的?!标P氏勾著她的手道,“我看他模樣也俊俏,雖然這樣的人家咱們是高攀了些,但是說到底也還是商人出身嘛,身份差距倒也不算大?!?/p>
裴雁翻了個白眼,怎么娘青天白日地做起夢來了?她按著關氏的肩膀笑道:“好啦,娘,您就別操這個心了。等到雁兒想嫁,你攔都攔不住?!?/p>
“我怎知道你幾時想嫁?若是呆到二十歲還不嫁,你可就積壓在家里成沒人要的貨色了!”
裴雁吐吐舌,“到時再說,到時再說。娘啊,過兩日你幫我去麗錦閣走一趟好不?”
“好?!标P氏搖頭道,“你還不死心么——真不知道怎么養了你這個古怪的丫頭,什么也不愛,就愛錢!”
“君子取財有道。愛錢怎么了?能賺到錢,那是本事?!?/p>
“就你夸自己不害臊。”
果然六七日之后,關氏去麗錦閣一趟,回來跟裴雁道:“你還只當你做的東西天下無雙,人家鋪子里早也擺出來賣了。東西也精致得很?!?/p>
裴雁看關氏道:“東西多么?”
“十數件總有的。”
“哦?!迸嵫泓c頭,白析的臉上露出笑容,“指不定過一陣子,麗錦閣的人還得來找我?!?/p>
“還在癡人說夢呢。”關氏說道,“今兒你可別四處跑,下午家里有客人。”
“什么客人?”
關氏支支吾吾:“是你爹那邊的親戚,從鄉下來的……”
裴雁看她的樣子,心下已經了然,嘴里應著哦,卻早有了打算。不怪娘著急,這個年頭女子十六歲不嫁已是老姑娘,別說她十八歲了。人家十四歲已經有人上門提親,她十八歲還一個也沒逮著!只因她潑辣精明的聲名在外,縱使裴雁在鄰里算是個大美人,也沒人敢來提親——誰愿意娶只母老虎時刻挾制自己?
所以午間趁著爹和娘休息的空當,一溜煙跑了出去。天氣尚還有熱意,好在今兒太陽不大,厚厚的云層擋住了傾泄而下的陽光。她慢騰騰地走著,想著娘下午要領回來給她“過目”的男子會是什么樣子。娘也知道她的性子,沒見過面斷然不肯成親的,所以才會將他領回來。要是他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她,想必那個胖媒婆要急得臉色發青了吧?
嘿嘿。如此想著竟不禁笑了起來,連走路也輕快幾分。她的任性縱然讓娘在胖媒婆面前不好做人,但是那不打緊,最好他們以后再不來往,就不會老想著把她早些嫁出去了。沒遇到中意的男子,她關裴雁才不嫁。
不知不覺走到了晉安大街,這是徽州最繁榮的地帶,時下公子哥們愛的東西這里應有盡有,美食樓,賭坊,妓院,古董街。一片熱鬧沸騰景像,哪怕此時正是大多百姓午后休息的時候。裴雁牽著挎包的帶子,走路輕快之極。見古董街那兒熱鬧非常,不由也邁開步伐往那兒走。
這是一條單獨開辟出來的街道,兩旁都是古董鋪,鋪面此時倒清冷,街的盡頭卻涌了一堆人,不知在做什么?擠進人群方才發現是“凝墨齋”的老板把古董字畫拿出來給大家欣賞呢。裴雁沒見識過多少古董,但是因為她爹從小薰陶的緣故,對字畫卻非常喜歡,也寫得一手好字。
看到一幅壯麗的水墨山水畫,頓時嘖嘖稱奇。既是古董,必是哪個名家做的吧?這若是要買,可得多少銀兩呀!抱著一試的態度她問旁邊的人這幅畫的價格,眼睛卻只盯著畫。
“八百兩銀子起。”
熟悉的聲音,讓裴雁吃了一驚?;仡^來看,卻正是趙凜。心下不由有異樣的感覺,怎么他們總能遇上?難道這就是緣份……“是您呀?!彼悼匆谎圳w凜。他似乎并不愛笑,總是神情淡淡的,她有點忐忑,不知道是不是只對她,他才淡淡的呢?
“你大中午的來這兒做什么?”他問道。
裴雁尷尬地摸了摸耳朵,“在家里煩悶,便出來了。”
“你也喜歡字畫?”
裴雁呵呵笑笑:“裴雁出身貧寒,哪里懂得欣賞。不過覺得新奇,多看了幾眼罷了?!?/p>
“藝術不分貴賤?!壁w凜道,“既是喜歡,隨我來吧?!?/p>
裴雁有一點受寵若驚的感覺。趙凜邁步便走,他今兒穿著白色的紗羅,交領處繡著暗色紋路,他肩寬腰瘦,修長挺拔,穿著這樣的衣裳,說不出的合適得體。跟著他進了“凝墨齋”,這里充滿了書香氣息,入眼皆是字畫,各色各樣的都有。墻上掛著猛虎下山圖,那老虎逼真地像要從畫里跳出來似的,裴雁不禁想,她要是有這功力,想必繡品能做得更好。
“凝墨齋”的老板對趙凜說不出的恭敬,見他身后跟著個穿粗布衣裳的姑娘,不由多看了裴雁幾眼。趙凜讓裴雁跟著上二樓,滿滿掛著一屋子水墨畫,氣勢磅礴,裴雁心想,若是爹能來這里,還不高興壞了?
“聽荀清說,你去流彩坊上工了?!?/p>
“嗯,是?!迸嵫阌行┠樇t,還有一點點卑微。畢竟在她有些許仰慕的人面前沒有優越感,反而還在他的朋友作坊里做活兒,少女的敏感讓她感到不自在。
趙凜不再言語,裴雁看了會兒,便告辭了。趙凜道:“回家?”
“四處再逛逛?!被丶揖头堑靡娔恰翱腿恕绷?,她才不愿意呢。
“我準備回王府?!壁w凜與她一起出了凝墨齋,才出門,竟就遇到胖媒婆,嚇得一個轉身又逃回凝墨齋,偷看胖大嬸挪著肥胖的身子走過去,直到她見不著了,方才松了口氣。抬頭,見趙凜正拿古怪的眼神看她,頓時尷尬地笑,他問道:“那位是?”
裴雁漲紅了臉,只好說:“媒婆。”
趙凜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似的,“你不在家呆著,和這媒婆有關系?”
裴雁臉直紅到了耳根,簡直要燒起來似的。趙凜看她低著頭,白嫩的臉頓時燒紅成這樣,不禁笑了,她不是挺強悍的么,怎么今兒倒害羞起來了?
“我回去了?!彼Я四_便走。
“馬車在外頭,我送你吧?!?/p>
“不用不用?!迸嵫憔狡鹊氐?。
“嗯?”趙凜挑了挑眉。
“呃,我……我還沒想回家呢?!蓖悼匆谎郏l現他有笑意,更加尷尬,不由挺起胸脯說道,“哎,就是家里要帶男人給我看,所以偷溜出來。”
“哦?!壁w凜的笑意加深了。不知為什么,看她這個樣子他就覺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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