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荀清急忙忙地來找裴雁,“你怎么不到里屋?都等著你。”
裴雁看看天色,“哦,”說著跑到染布坊一個角落里,這兒陽光能直射,光又不大強烈。荀清看到她蹲身下去,問道:“在做什么?”
裴雁拿著個布條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嘻嘻地道:“可使得?”
荀清拿到眼前看了看,驚賅得看著她:“如何做的?”
“你先說好與不好。”
“極好!”荀清低頭看著那染過的綾綃,“快說,如何弄的。”
“一會兒說。”裴雁道,“郭大嬸昨兒是不是也帶了些回家?”
“前夜就帶回去了。”荀清道,“他們都里屋,走吧。”
到荀清的屋子,果然郭大嬸和廖威都在。荀清把布條給他們看,郭大嬸露出驚訝的神情:“這個如何弄的?竟與綾綃的顏色差不多了。而且色澤也好。”她接著又用牙齒,又手扯了扯那綾綃,“質地也甚好,未變得松脆易裂。”
廖威道:“裴雁姑娘,你倒是別賣關子,快些說呀。”
裴雁于是將昨兒的步驟都說了一遍,“這顏色雖與綾綃相近,但還不行,還得再過染一遍方好。還有個問題,我試的是小布條,這么大一匹布,如何薰蒸?量也不大好把握。”
“這都不是問題,只要能染出這色澤來別的都好辦。”郭大嬸笑瞇瞇地打量裴雁,“沒想到我染了一輩子布,竟還不如你一個小姑娘。有何秘方,不如告訴告訴我?”
“其實也不是什么秘方,”裴雁笑道,“染色是和你們一樣的做法。只不過這布因為有月光和陽光浸曬過,方能產出這種潤澤。”
“總也有人教你,你才想到這個法子的?”郭大嬸道,“不然不是被日頭曬得太過,顏色過于慘白,就是陽光微弱,絲毫沒有效果。”
“這也是我無意中發現的,我平時在家里就愛染點布料。”裴雁不大好意思地道。
荀清眼含笑意,拍拍手:“如此可好了,咱們就著手準備罷。雁兒,你來算要放多少水,多少硫磺和染料,薰多長時間及晾曬時間。這可難不難?”
裴雁道:“估計有些兒難度。少不得我坐到一邊細細算就是了。”
“嗯,剩下的事情郭大嬸自能做好。”
聽說不用她參與薰染,裴雁不禁輕快許多,要知道這么大一匹布要薰染,那是極費勁的,她又聽荀清道:“只得十二日,不知夠不夠。”
“應當是夠了,只要不出差錯。”廖威點頭,“我們即刻便開始就是。”
裴雁在一邊念念有辭,最后交付一張單子與廖威。廖威看了笑道:“還是裴雁姑娘心細,我這就去置辦。”
郭大嬸也去了,荀清看裴雁道:“這鎰還真是多虧你了。”
裴雁擺擺手:“若是整匹布染出來顏色不好,可怨不得我。”
“這不怪你。”荀清眸光略沉,“若實在呈不上去,只能對上面請罪了。但愿娘娘看在我們這些年如此忠心的份上,能不予計較。”
裴雁點點頭,回身往織布坊。荀清突的又叫她,裴雁回頭道:“怎么?”
荀清支吾半晌,方道:“多謝你。”
裴雁嘻嘻一笑,回原位置去了。下工時忽然想起來那夜因為被人突然請到王府去,還未去麗錦閣呢。反正今夜不必趕著回去,就先去麗錦閣一趟好了。
麗錦閣的掌柜看到裴雁格外熱情,“姑娘怎么這許久都不曾來?”
裴雁尷尬笑道:“前兒原來的,路上遇到些事,一時就忘了。老板娘可在?”
“在里屋呢。正打算回家的。”
裴雁到里面去找韓煙翠,韓煙翠果然正準備回家,兩丫環站在她身邊,抬頭見裴雁,吃驚笑道:“喲,你來啦。我還當你以后都不來了呢。”
裴雁笑笑,“老板娘說哪里話,以后還得承蒙你關照呢。”
“這是哪里話,如今你可在各府內小有名氣了,我們還得依托著你呢。”
韓煙翠雖是笑嘻嘻地說這番話,但聽到裴雁耳朵里總有那么一點不是滋味,她心里想著,當日是你不要我的手工制品,哪能怪她轉靠了另家呢?臉上笑道:“小有名氣?那可是沒有的事。不過我們流彩坊東家看到我做的活計漂亮,竟不知不覺中將它送給王妃,之后竟不斷有大家閨秀找我幫做這些東西呢。”
韓煙翠笑道:“原來如此。可見你做的東西確實受大家喜愛。姑娘可還愿意與我們麗錦閣合作?”
“裴雁現在流彩坊做事,只怕沒那么多時間,若是一兩件,還可以。件數若多就不能夠了。”
韓翠煙點點頭,笑道:“我家閨女偏就喜愛你做的那個木偶娃娃,你可能給她再做二個?”
裴雁點頭應了,韓煙翠因為趕著家去,二人也不耽擱太久。裴雁從麗錦閣出來正欲往回走,忽的有人叫她。她回過頭,卻是趙凜正在身后不遠處。看到他裴雁就不自在,只冷淡地問:“王爺何事。”
趙凜朝她走來,“那日之事,抱歉。”
裴雁淡道:“不必。我還有事,家去了。”
趙凜微瞇一下眼睛:“生氣了?”
她不應該生氣,沒有理由生氣么。她微微一笑,“不氣。只是民女膽子小,經不住幾次進王府的驚嚇。王爺還請體恤。”說罷屈一屈身,走了。
裴雁的心怦怦直跳,這樣對待一個王爺,是否太過份,若是趙凜是那等講究禮數之輩,只怕早將她拉出去杖刑了。她不知別的王親貴族是否也這樣?
心里有點忐忑難安,那日王妃說趙凜中意她。可能么?應當沒有這種事,只是王妃不知哪里聽了閑言閑語,所以才將她叫了去吧?
果然女人是愛吃醋的,莫須有的事情也值得她這樣勞師動眾。她只是一個貧民丫頭尚且如此,若是王爺府里的丫環小妾,豈不是她成天都提心吊膽地了?
想起娘說的再怎樣都不讓她嫁入皇宮王府,心里便一陣欣慰。她自然也不肯嫁入那樣人家的,忽爾又笑了——她真是高估了自己,她這樣的人家,也并沒有嫁入豪門的道理。
回到家里,見大門敞開著,里面笑語歡聲,家里竟無端多出三四個人,看清了才發現那是她大伯,大伯母,還有那個進京趕考的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