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雁頭皮麻了一麻，心想，她這個破院子倒是有的熱鬧了。

大伯母眼尖看到裴雁，笑瞇瞇地迎過來，“哎喲，雁兒回來了，許久不見，都長這么大了！”

裴雁問她好，關韜叫道：“快過來見見你大伯。也好些年不曾見過了。”

“真真的都長這么大了，”大伯笑道，“要是早些出嫁，咱都可以吃到侄孫的滿月酒了！”

裴雁的臉微微一變，關韜卻笑道：“不顧她，兒孫自有兒孫福，咱也沒那心思管她了。”

“誰叫雁兒能干呢。”大伯母掐媚地笑道。

旁邊坐著個沉默寡言的儒衫男子，正是裴雁的堂哥關鵬。因關氏是拐著關韜離家出來的，與他們家親戚都沒多少往來，對大伯一家裴雁也一點兒喜歡不起來。吃了飯就躲到一旁去了，拉著關氏問道：“他們怎么三個人都來，那要住哪里。”

關氏也皺眉道：“我也犯愁呢。咱們家原就只多一個雜物房，里面堆了亂七八糟的東西，這幾天收拾了，原想著他們就來爺倆倒好辦，擠一個屋子便是了。現下三個人來，要怎么住？”

裴雁皺皺眉：“來者是客，總不能叫人委屈。要不我和裴雁到外頭屋子住一些時候。”

“哪里的外頭屋子？”

“客棧，或是在這附近先租個幾天。科舉考試四天后就開始了，考完了應當回去了吧？”

“只怕要住到放榜。”

“如此竟要住將近一個月？”裴雁嘆道，“一個月時間，我住外頭也不便。”

“這是咱們家，再沒有叫你住到外面的理。”關氏半晌才道，“少不得你堂哥哥委屈些，打個鋪子睡地上便是了。”

“這使得么？”雖沒有與大伯一家相處過多久，大伯母的聲名在外卻是如雷貫耳的。

“不使得也得使得，難道真叫你住到外面去？”

裴雁正欲進屋，聽里面大伯母小聲道：“我說小叔，你這家怎么姑娘當家呢？雖是你們唯一的骨血，終究女生外向。要是哪一天她嫁了人，把嫁妝也都帶走了，那你們倆還不對著四壁哭窮？再說，怎么還住了個外人進來，還是被人休了的。”

裴雁聽了當下心里就不爽快，這是他們家的家事，這大伯母啥也不懂，為何一來就嘮嘮叨叨？關氏也是聽到的，拉了拉她，低聲道：“她就是這德性！咱們忍耐幾日，等回鄉去就好了。”

裴雁點頭笑道：“我知道，也犯不著和她計較。她說她的，我們還過我們的。”她低了聲，“娘，蘭蘭住在這里你是不是心時也不爽快？”

“我倒不會，知道這孩子沒爹沒娘，哥嫂從來就不待見她。”關氏嘆道，“真是苦命，誰知道怎么就不得嫁與一個好人家，若嫁了一個好人，這輩子也能享享福了。真是沒緣法的人。”

裴雁嘆口氣，誰知道這是不是命呢。“指不定以后能嫁個好人。”

關氏冷笑道：“都不是黃花閨女了，還哪能嫁個好人？傻雁兒，也只有你這么天真。”

裴雁自也懂得，已嫁過的女子不好再尋夫婿，若是叫媒婆相與，相到的男子也比別人低了一等。這時見蘭蘭逃也似的從門口進來，還趴在門上看外頭動靜，走過去問道：“怎么了，驚驚乍乍的。”

蘭蘭回身撫胸嘆氣道：“嚇死我了，是我哥。說非把我捉回去。”

“捉回你夫家去？”關氏問道。

蘭蘭點頭，眸子里已泛上淚光，裴雁的大伯母突然從屋子里出來，見蘭蘭，便道：“喲，就是那位姑娘？長得真俊。”

蘭蘭看看裴雁，不知道眼前這大娘是誰，只怯怯地叫了聲好。裴雁拉她回屋子，和她說了大伯一家人要暫住在這里。蘭蘭道：“那我住在這里應當給你添麻煩，我看還是回去算了。”

“你大哥大嫂那樣冷言冷語的，回去住你還不得天天哭，就住這里。他們住那個雜物間，使得的。都收拾干凈了。”

這時聽到外面一陣夸張的叫聲，裴雁按蘭蘭說：“我出去看看。”

卻見大伯母看著那個收拾了給他們住的屋子，臉色不大好看。關氏陪笑道：“嫂子你也知道我們家境困難，這間屋子簡陋了些，你且將就將就。”

“只一間屋子。”大伯母突的笑道，“我們住在這里是麻煩了你們的，怎么好意思要求許多。只是阿鵬是要讀書，和我們一個屋子不便。我看……我看還是我給他找個客棧，讓他好好安心讀書罷。”

關氏笑道：“那哪能讓他住客棧。我再想想法子。只是住在這里委屈你們了。”

裴雁心想著，這大伯母也實在不是個體貼的人，真想住客棧，怎么一早兒不去呢，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家本來就窮。等大伯一家到了屋子里，裴雁才拉關氏道：“還是把我那屋子整一整與堂哥讀書，我和蘭蘭到附近尋一處屋子住一個月。也花不了許多錢，幾兩銀子盡夠了。”

“你兩個姑娘家住外頭可怎么方便。”

“大伯母那性子，若是叫她住外頭，回頭回村子，還不知道怎么污篾我們。明天你打聽打聽這附近誰有空屋子出租的。”

“那豈不是委屈你。”關氏不舍道，“女兒家獨住在外頭也不好。”

“沒什么不好的，反正都說我嫁不出去了。”裴雁不當回事地道，“就這么辦罷。反正也就一個月時間，克服克服便挺過去了。”

關氏說與關韜商量一下，關韜是個沒什么主意的人，自然說好。當下回屋子便和蘭蘭說，蘭蘭不好意思地道：“都因我住在這里，才要害你也搬出去住。”

裴雁拉她的手道：“你說這些個做什么，我心里沒有存這樣的想頭。我只盼著這一個月趕緊過了，他們早日走才好。”

蘭蘭亦點點頭，次日果然差人去找房子，找到一處離家里不大遠的小院兒，就兩間房，一間廚房，東西都是現成的，收拾收拾便可以搬進來了。大伯母對裴雁的做法甚是高興，直夸她懂事，末了又嘆息道：“只是為了你堂哥哥要委屈搬外頭來住。”

裴雁笑道：“沒事兒，也就一個月時間。等你們家去了我再回來住，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