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蘭隨后護著一大堆棉花回來。關氏領著她們往家后面的一處舊屋走,“我知道你們要運東西來,和東家打了招呼,且借一陣子使用一下,付幾錢銀子就完了。”
一家人自去料理棉花和租院子做作坊用不提。且說荀清這邊,一邊往家里走,一邊思索著。
心里漸漸不是滋味,又想如果真的雁兒發生這樣的事情,豈不是太可憐了么?怪不得要跑到西域去,他的心里又苦又難受,為雁兒也為自己。可是要怎么辦,他還沒有梳理好。心態也還處于震驚狀態,不能恢復。
究竟是誰欺負了雁兒,讓他知道,非宰了他不可!
回到家里也是悶悶不樂,荀夫人走到他屋前,“做什么了,霜打了似的。你那心肝尖尖兒上的人兒今天不是回來了?”
荀清看了她一眼,“娘你總取笑我做什么。”
荀夫人笑了:“你也害怕人取笑?先前病在床上還嚷著要去找她,怎么現在她回來你反而不歡喜了?哦,我知曉了,必是她在外頭有人別的人,是不是?”
荀清變了變臉:“娘你莫要胡說。人家好端端姑娘,去西域運棉花回來,你說那些有的沒的做什么。”
“哦?”荀夫人有些意外,“去收棉花了?打算把棉花賣從中掙一筆么?!?/p>
“她要開織染坊?!?/p>
荀夫人笑道:“喲,好大的野心啊,我就說這個姑娘不一樣。看來還真是這么回事,和我年青的時候像。她既是忙著要開作坊,想必對你沒那份心了?”
荀清急道:“誰說沒有?!?/p>
“兒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娶親,那些好人家的閨女都被定去了?!?/p>
“雁兒就沒被定走,我就要她?!?/p>
“你這個木頭人,她若果然中意你,你那八萬兩銀子的聘禮她為何不動心?”
“她不是不動心,我說了她是有事要去西域。”
“是個幌子吧,只有你這個傻瓜才會信?!?/p>
荀清有些生氣:“娘你說這做什么。怎么不回屋去好好歇著。”
“你瞧,我還沒說兩句你就不樂意了,難道娘說的這些不是為你好?”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現在煩,娘你回屋去讓我清靜清靜成不成。”
荀夫人嘆了口氣,說道:“你可得好好想清楚,今兒又有媒婆上門了,說李尚書家的千金很不錯,還送了圖來,圖就放桌上,你看看?!?/p>
荀夫人說完就走了。荀清拿起桌上的畫像看看,哪里比得上裴雁半分,一下就扔到地上,也不脫衣服就躺床上去。閉上眼睛便想起雁兒離開之前,伸手撫他的臉,驀地心糾疼起來,想必她十分痛苦才會做出離開的選擇吧。她并非是對自己絲毫沒有感情的,否則怎么會淚流滿面?
越躺越躺不住,干脆翻身起來往外面沖,彼時裴雁正在家里和家人吃過飯,大伯一家也過來看她,說一些別后的場面話。飯罷各自散了,蘭蘭也去她哥哥家,關氏拉著裴雁道:“你這一路真是辛苦了,買了這些東西回來,打算怎么做?可是要把這一年來的辛苦錢全扔到里面啊?!?/p>
“怕什么,總能賺回來的?!迸嵫愕?,“這幾日我且去尋一些便宜的織機回來,眼見天氣就要涼了,要換上棉衣了,咱們這么多棉花可就派上了用場。娘你就在家里等著數銀子好了。”
說得關氏也笑了,“數銀子做什么,有銀子放到錢莊去不成?”
裴雁點著頭,“身邊放點銀子睡覺才安心么!”
“你一去就是這么久,家里可發生許多事。”
“怎么?”裴雁正在摘耳環,聽娘這么說,忙回過頭來,“難道大伯一家又怎么樣了?”
“是你奶奶?!标P氏愁道,“就在你去后兩個月她中了風,現在癱在床上,你爹差人回去看了,現在花了銀子買丫環照顧,但是村子里前前后后都在說你爹和大伯不孝,扔著重病老母在家,自家在外風liu快活。你說這咋辦?”
“家里沒別人照料了?”裴雁知道關氏話里的意思。關氏和婆婆素來是不合,所以才和爹爹兩口子挪出來過日子,這么多年都沒有往來。但到底是血濃于水的至親,如今有事,不能任其在鄉下置之不理,一來情理上說不過去,二來人活于世,是怕流言誹語的。不然怎么有“眾口礫金”一說呢。
“就是沒有了。你的叔伯雖多,卻都是那些上不得臺面的,自家還顧不得,老子娘早就拋在腦后了,如今哪里肯管?!?/p>
“娘是個什么意思?”
“我是有心想要接過來,可是又怕這老太婆還合從前一樣,服侍癱在床上的人已叫人不痛快,若成天還吃她的臉色,豈不是叫人不要過日子了。”
裴雁想了想道,“那丫環照顧她可照顧得好。若照顧得好,你也想把奶奶接來,那便接來吧,咱們把這屋子賣了另尋一處稍大一點的。不能太大,太大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就要住進來,不讓住還說不過去。你說可使得。”
“我想是這么想,但從前和你奶奶相處,真是叫她欺負怕了的。”
“如今她老了,還怎么欺負你?!迸嵫阈Φ?,“反正在她跟前服侍的都是丫環,你只管料理別的就完了。終歸是老人家,還需得有親人在旁邊才好。”
“可不是,”關氏道,“當日和你大伯談起這事,你大伯母就搶著說這事他們不攬,要接你奶奶來就住在咱們家,他們一個子都不肯出的?!?/p>
“不肯出便罷了,相處了這些日子,還怕不知道大伯母那一毛不拔的性格?正經時候錢還不舍得出一分半分,如今自然是不肯出的。也罷了,反正咱們現在能掙幾個錢,也不稀罕他們?!?/p>
關氏點了點頭,“這些話我憋在心里實在悶得慌,和你爹又不能說,只好一心盼望著你回來。說到底終究做人媳婦的,雖然她從前待我不好,但是如今這樣子,旁觀又實在看不過去。”
“曉得,娘最是善良的?!?/p>
二人正說著閑話,只見荀清突然冒了出來,把母女二人都嚇了一跳,荀清尷尬道:“呃,門大敞著,我有急事忘卻敲門就沖進來了,真是對不住?!?/p>
“這有什么好對不住的,”關氏笑著起身,“我與你沏茶來?!背嵫闶沽藗€眼色。
裴雁站起來。她回家后換了裝束,穿著一件綾紅交袖曲裾,映襯得臉色顯得格外紅潤。她望著他,心里仍然波濤洶涌,“不是才去么?有東西落這兒了?”
“不是?!避髑逋把銉海矣性捄夏阏f。”說罷不由分說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