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錦長緞衣衫累贅,夢心小心的跟在柳兒身后,生怕踩著腳邊過長的裙擺跌倒。不能邁大步,不能抬高腿,只能走著細碎的步伐。一段路程下來,己經累的腰酸背痛:“不行了,我得歇歇,老夫人的住所還有多遠啊?”
夢心實在吃不消了,轉眼看見小徑邊有一塊光滑的大石頭,急忙坐在上面歇腳。昨夜雖然睡眠不錯,但脖子上遇襲之處依然痛的厲害,由此可見昨夜暗襲的人手法之重。偏偏這具身子太過嬌弱,夢心感到很不適應如今的身體狀況,無語望天暗道:有得必有失,既然是錦衣玉食的豪門大少奶奶,自然也不會再有以前那般強健的體魄了。
“快了,走過荷塘再繞過這座假山,小徑的盡頭就是老夫人的福壽居。老夫人喜靜,自從老爺去世以后,便搬進了福壽居里。雖然與少爺的住處遠是遠了點,但也不耽誤少爺盡孝道。只是大少奶奶與幾位姨娘每日晨間定省,需多走些路程。”柳兒順手放下拿在手里的一方紅綢包裹的木盒,輕蹲在夢心身旁體貼的替夢心輕輕揉捏著小腿肚,須臾之后,方才抬頭關心的言道:“大少奶奶,好些了嗎?時辰差不多了,我們可不能再耽擱了。”說話間,柳兒拾起放在一旁的木盒,起身攙扶著夢心繼續前進。
“你手里拿的什么?”夢心好奇的問道。
“哦,這個啊。剛才走的急,沒來得急征得大少奶奶的意見。這是柳兒替大少奶奶準備送給四姨娘的賀禮,照禮數新婚后的第一次晨間定省,新婦會請新茶奉上。你身為大少奶奶,自然會送賀新婚的禮物。”柳兒急忙將手里的盒子遞給夢心:“柳兒想,昨兒夜里大少奶奶被人陷害誤入新房,四姨娘心里定然會打上個疙瘩。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何不送件象樣的禮物,以消四姨娘心里的怨氣。而且這飾物做的甚為精致,大少奶奶平日里也鮮少偑戴,扔在一旁也有好些時候了。何不做個順水人情送給四姨娘。”
主仆二人說話間,不知不覺己經繞過了假山,抬眼望去小徑的盡頭,一座大紅木門赫然而立,木門上方一塊大匾上,‘福壽居’三個金漆大字龍飛鳳舞躍然于上。
“照你這樣說,這飾物還是個好東西,我還真不記得了。快打開我看看。”夢心聽柳兒說需要送件象樣的禮物給四姨娘,越發好奇這盒子里送的什么東西了。
說話間,正欲打開盒子,卻聽見左側不遠處傳來一聲嬌呼:“哎喲,那不是夢姐姐嗎?夢姐姐安好,妹妹這廂有禮了。”夢心轉身看去,只見一位嬌艷的少婦頭上珠環配飾,身著翠綠錦衫腰細胸圓,一臉嬌媚的樣子正假模假樣的虛身施禮。
夢心有些無措的看向柳兒,眼眸暗問:這人是誰?
柳兒機靈的上前一步,對著那嬌媚的女人恭聲言道:“三姨娘安好。”同時從夢心手里接過木盒,附耳輕聲叮囑道:“這位是三姨娘謝碧云,說話可不太好聽,大少奶奶如今什么都記不得了,還是少說為妙。”
夢心不動聲色,淡淡一笑對三姨娘輕聲言道:“哦,原來是謝妹妹。”
三姨娘上前故作親熱的拉著夢心的小手,細長的狐眼注視著夢心,表情夸張的言道:“姐姐怎么氣色不太好。昨兒夜里可是睡的不好。”
“沒有啊,昨兒夜里我睡的挺安穩的。”夢心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臉頰,不明所以的言道。
“哎呀,姐姐啊,想開些。哪個男人沒有三妻四妾的,何況我們爺身為隆承帝殿試三甲之首,皇上親點為當今左相,輔佐皇上治理國度功不可沒。娶個三四五房的,更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可是妹妹聽說,昨兒夜里姐姐竟然有些閑不住,差點走岔了地方。當時妹妹可真是吃了一驚,姐姐乃向佛之人,怎么也沉不住氣了。”三姨娘并不理會夢心的回應,只拉著夢心的手前進,自顧自的說著話:“你看看妹妹,進府才一個月,爺就娶了蘇妹妹,這日子還不是照樣得過。姐姐比妹妹入府早的多,相較而言更早更多的享用了爺的雨露之恩,姐姐己經是個有福的人了。哈哈!”
三姨娘謝碧云一番話說完,刺耳的哈哈大笑起來,雖話語看似安慰之意,但眸子里卻是一副得意的神情。柳兒聞言臉色大變,心里暗恨道:好一個騷蹄子,明知道大少奶奶與爺一直未曾圓房,至今仍是處子之身,卻不要臉的故意在其面前說什么雨露之恩,這不是明擺著故意讓大少奶奶難看嗎?
夢心聽的面色微紅,暗想:這女人說話可真夠直接的,動不動就是什么雨露之類的話,這話里話外都帶著一鼓子挑釁的意思,如今初來乍到很多情況都還不了解,還是不要與她多言的好。
同時,她卻注意到謝碧云話里無意提到的-隆承帝。不由得有些納悶,這隆承帝是什么朝代的皇帝?自己怎么從來沒有聽過有這個名號呢。
不由得,轉頭對柳兒悄聲問道:“柳兒,如今是什么年號?”
柳兒詫異的看了夢心一眼,暗想:大少奶奶的腦子當真糊涂的厲害。卻面上不動聲色的壓低聲音言道:“如今是隆豐五年。”
“隆承帝就是現在皇帝嗎?”夢心追問道。
“對啊,大少奶奶你沒事吧?”柳兒有些擔心的問道。
“我沒事。”夢心臉部輕微的抽搐一下,在心里微嘆一聲不再言語:如今自己所處之地,與自己前世的時空完全不同,雖是同樣的山山水水,同樣的日月星辰。但是自己前世的一場大醉,確實己經永遠不會醒來。
唉,算了,全當我重新活了一場吧,多想也終是無益。夢心在心里對自己說道。
正在夢心神游太虛之際,身后傳來一聲輕笑,接過了三姨娘的話題:“呵呵,謝妹妹這樣說法可就不對了。如今爺后院又添一房蘇妹妹進府是喜事一樁。雨欣聽著謝妹妹這話里怎么透著一鼓子怨氣似的。”
說話間,一位身著橙色長裙,面容清秀的女人己經恬靜的來到夢心眼前,身子前傾緩身施禮道:“姐姐安好,妹妹莫雨欣有禮了。”
夢心見該女子自稱妹妹,心里立即明白眼前這位莫雨欣,定然就是鄭銘硯的二姨娘了。“莫妹妹不必多禮。”夢心伸手扶了莫雨欣一把。
莫雨欣施禮完畢,眼角輕挑瞄向一旁的謝碧云,身板站的直直的嘴角似笑非笑微抿著。
謝碧云見狀不太情愿的微微一福,悶聲呼道:“莫姐姐安好。”
莫雨欣輕笑著點頭道:“自家姐妹不必多禮。”
夢心聞言在心里失笑開來:這里的人真是虛假的厲害,剛才莫雨欣那樣子,擺明了就是要對方向自己施禮。卻在勝利之后,笑言‘自家姐妹不必多禮’哎!看來自己前世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在這里還真的要好生收斂一些才是,不然真會吃虧的。
謝碧云卻對莫雨欣的言語甚為不屑,站直身子言道:“莫姐姐剛才那話妹妹聽著可冤的很,妹妹只是與夢姐姐隨意擺談如今蘇妹妹進府一事,怎么聽在莫姐姐耳朵里卻成了透著怨氣了。”謝碧云對莫雨欣初出現時的話語耿耿于懷,不太服氣的繼續起了剛才的話題。
“呵呵,若是雨欣沒有聽錯的話,妹妹剛才對夢姐姐說,你剛進府一個月,爺就有了蘇妹妹。對吧?”莫雨欣淺淺的笑著。
“妹妹這樣說了,有什么不妥之處嗎?這是事實啊。”謝碧云空長一副好皮囊,卻生著一副豬腦子,被莫雨欣一步一步帶進溝里卻還不自知。
“妹妹大概還忘了一個事實,當初雨欣也是剛進府一個月,爺就有了妹妹你。而夢姐姐更是剛進府一個月,爺便迎了雨欣。這種境況我們姐妹均有親身體會。但卻好象唯有妹妹感慨最深一般,而且竟然好笑在夢姐姐面前談論。這不是妹妹你心懷怨氣,又是什么呢?”謝碧云語氣不急不緩的對謝碧云說話:“好在爺沒有聽見,若是這話傳到了爺的耳朵里,這善妒之名落實了,可就不好了。你說是吧?我的好妹妹?”
謝碧云聽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卻又找不到發作的由頭,手里的絲帕在緊擰之下,絞的皺皺巴巴的。
莫雨欣一番話說完,臉上笑的甜甜的,率先向福壽居里走去,門口一位面色淡漠的婆子,對幾位主子針鋒相對的話語恍若未聞,只機械的對依次入府的主子們輕聲呼道:“見過二姨娘,見過大少奶奶,見過三姨娘。”
三人均淡淡點頭,步伐均勻的向著堂屋正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