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三刻,眼看著離晚宴時間越來越近,夢心再是不情愿也必須強打起精神,準備出發了。
“大少奶奶,夢苑門前值守的婆子己經撤離了,想來是剛才大少爺吩咐的。”剛從院子里忙完活計的柳兒,手里拿著一大枝嬌艷芬芳的梨花,笑吟吟的進入房內,將手里的梨花插入靠窗紅木高幾上的白玉瓷瓶中。
“時辰也差不多了,走吧。”夢心走到高幾旁,伸手向著鼻尖輕輕搧了搧,深吸一口甜香,逸意的閉上雙眸淡笑著輕聲自言道:“真香,幸虧夢苑里梨花、桃花栽了一院子。這段時間雖不能出苑走動,但這有花相伴的日子倒也恬靜。”
“大少奶奶,你不會打算就這樣去參加晚宴吧?”柳兒上下打量著夢心,有些驚詫的說話,同時麻利的打開紫檁雕花柜,從最上面的一格里取出好一件質地精細的錦緞紗裙:“今兒的晚宴既然老夫人讓您出陪,想來也是非常重視。您怎可這樣身著便裝就去了,豈不是失禮于人前。”
說話間,柳兒己將絲裙抖落開來,只見桃紅色金絲繡邊的錦羅衫,寬領闊袖盡顯大氣。而領口和袖口邊更是用無數顆五色珠子密密鑲邊,衣衫抖動的同時,珠光閃耀艷絕不凡。
“好漂亮的衣服!”夢心發出一聲驚嘆。
柳兒小心的將珠衫平鋪在榻上,上前替夢心脫下身上的便裝,同時輕聲言道:“大少奶奶您不記得了,這件衣服是當今素妃娘娘,送給您這位大嫂的賀禮,自然是非同凡響。”
“素妃娘娘?我是她大嫂?”夢心雙手平展,任柳兒在自己身上脫衣穿衣的比劃著,疑聲問道。
“嗯,大少爺的親妹妹,鄭府里的二小姐,便是當今的素妃娘娘。兩年前被選入宮中封妃,一直以來圣寵不衰。”柳兒將珠衫給夢心穿上,小心的扣好了前襟的珠扣。又從衣柜的下格里,挑選出一條瑪瑙紅的玉石腰扣,輕扣在夢心的纖腰上,輕聲說道。
頓時修長婀娜的身段被完美的勾勒出來,再將一條雪紗飄帶披在肩頭,此時的夢心猶如天仙下凡,高貴脫俗堪稱艷絕。
“哦,原來鄭銘硯還有一個妹妹嫁入了宮里。不過看鄭銘硯的模樣,想來他妹子長的也不賴,得圣寵也是必然。”夢心被柳兒按在梳妝臺挽髻,嘴里喃喃自語道。
不消多時,高聳的盤云髻上與衣服顏色相配的桃色珠花,斜插在側。發髻正中則別著一朵朱紅色牡丹珠簪,簪子正中鑲嵌著無數顆艷紅的天璣石,顯的富麗堂皇高雅不凡。
夢心看著鏡中累贅的頭飾,不滿皺眉言道:“是不是戴的太過鮮艷了。”
“大少奶奶,今兒個場合不同,有外人在。您是正室,下面有姨娘們看著,裝束上自然得鮮艷端莊,才配得上您的身份才不會輸了氣勢。而且老夫人開恩讓您暫解了禁足,您更是要好生的打理自己,不可失了禮數,更不可再惹老夫人不快了。”柳兒嘴里不停的叮囑著,手里并不停下,小朵的珠花別釵繼繼插入盤云髻的周邊,如眾星拱月般的點綴著。
主仆二人好一番折騰終于收拾妥當。
“大少奶奶,老夫人問您收拾妥當了嗎?快到開席的時間了。”門外一個紫衣小丫環怯怯的來報。
“好了,這就去,前面帶路。”柳兒輕攙起夢心,對小丫環言道。
小丫環對夢心福了一福,微低著頭乖順的在前面引路,三人向著迎風居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小丫環也不多話,只是偶爾回頭恭聲提醒著:“大少奶奶小心,這里有石子,大少奶奶注意,這是樹枝低垂,可別劃亂了發髻......等等”顯的細心又體貼。
夢心不由得對這小丫頭多看了兩眼,見她五觀乖巧頭上兩個丫環髻分別束在兩側,一臉的稚氣,看樣子年紀也不過十三四歲:“你叫什么名字?在誰房中伺候?”
“回大少奶奶奴婢叫喜兒,剛入府不久,如今在李媽媽手里調教著,只是做些跑腿和打雜的活計。”喜兒見夢心問起,腳步并不停下,只是微微放慢恭敬的應道。
“嗯。”夢心輕嗯一聲算是聽見了,卻并不說話。心里卻暗暗盤算著:這小丫頭剛入府,在李媽媽手里接受調教,定是與那幾房姨娘沒有交集,身家也就算是清白。今日鄭銘硯說要給我這邊分幾個小丫頭,與其讓他選些不放心的來,何不自己挑滿意的。
思緒間,夢心調頭看了一眼攙著自己的柳兒。與此同時,柳兒也正若有所思的看了喜兒一眼,也調頭看向夢心,二人會心一笑。
“柳兒可明白我的心思?”夢心輕笑著。
“那是自然。柳兒與少奶奶從小一起長大,那有不明白您心意的道理。”柳兒的一番話讓夢心幾近汗顏,暗道:可我是個贗品啊!
郁疚之情自是不提。
申時末,夢心一行終于來到迎風居,遠遠便見大廳內燈火通明。此時雖然天色并未暗盡,但廳堂內邊的描金抱柱上,依然掛滿了一盞盞蓮花燈。
廳內,莫雨欣與謝碧云、蘇冷婉早己坐在廳堂兩側的八仙椅上,一面品茶一面討好的與老夫人以及其身邊的人柔聲說著話。卻并不見鄭銘硯在場。
幾位姨娘坐在一起,竟然破開荒的沒有互逞口舌之快,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老夫人身邊的妙齡女子身上。
而一位身著金赤錦羅對襟雙排珠扣,髻配粉金絹花,斜插玉蘭簪年約十六七歲的俏麗女子,坐在離老夫人最近的右下方,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有一句沒一句的與大家閑聊著,夢心暗道:想來這位女子,便是今日宴席的主角汪紫陌表姑娘了。
踏入廳內,小丫環急忙上前鞠聲回道:“回老夫人,大少奶奶到。”通傳完畢,立即識趣的退到了一旁。
眾人聞言均不再言語,視線齊刷刷的望向大堂正中的夢心,臉上神色各異。
老夫人更是深凝著身著盛裝的夢心,面上雖不露聲色,眸子里卻暗暗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
“母親吉祥。”夢心這次可學乖了,一臉恭敬的放緩語速對老夫人福身道。
“嗯。”老夫人自鼻腔里嗯了一聲:“在夢苑里歇了幾日,身子可有養利索了?腦子也不再糊涂了吧?”
“回母親,媳婦己經好了許多。媳婦謝母親關愛。”夢心知道老夫人是有意在汪紫陌面前給自己留面子,只說自己在夢苑里歇息養身子,并不提自己被禁足的事。心里不由的對這面無喜色的老太婆生出一絲好感,臉上神色也放輕松了幾分。
“入座吧。”夢心的恭順,讓老夫十分滿意,便淡聲言道,不再多說什么。
“夫人該開席了,請各位主子移到內堂入席。”夢心入座不久,屁投都還沒有坐暖和,李媽便前來傳話。
“嗯,去請少爺與三王爺入席。”老夫人對身邊的小丫環說了一聲,轉頭對大家言道:“走吧,都入席吧。”
老夫人發話,眾人紛紛起身,在丫頭婆子的伺候下,向著內堂走去。
三王爺也來了?看來今兒個這宴席確實非同一般,難怪這老太婆要讓自己出席,夢心暗道。面色不改的隨著人流向內堂走去。正在此時,耳邊傳來淡淡的聲音:“幾月不見,表嫂更顯秀麗了。表哥好福氣啊。”
夢心側身望去,見說話之人正是汪紫陌,不由得輕笑著言道:“表妹見笑了。”心里緊記著言多必失的道理,也只應了一句便不再吱聲,與眾人一起步入內堂。
汪紫陌也不再說話,只是在快入座時,方才拉著夢心的衣袖笑說道:“表嫂與紫陌坐在一起可好。”
夢心笑笑點了點頭,二人攜手入席。不知怎么的,夢心隱隱感覺到,汪紫陌如花的笑顔里,總有鼓子說不出的別扭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