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時初,天色朦朧,鄭銘硯書房內燭光閃動,兩位男子的身影映在窗欞之上。小石頭則忠心不二的站在書房門前伺候著。
“張大夫此事非同小可,你定要看仔細了?”鄭銘硯的聲音響起。
“請大人放心,老夫從醫多年,香薰與毒物老夫定是能夠準確辨別的。”張大夫輕撫銀須,面對著書桌上一字排開的三個托盤,從左向右逐一介紹道:“第一個盤里所盛之物為依蘭佛草及凝神草,此兩種香料均有安神助眠的功效。第二個盤里所盛之物,是凝神草及忘憂蘭,忘憂蘭顧名思義則是為忘憂而制,此香可抑制心中憂郁,使其心情愉悅,想來用此香者定是長期心情郁悶。不知此香是誰人所用?”
張大夫侃侃而談順口問出,話剛出口突感不妥,立即對一旁深思的鄭銘硯深一鞠躬,恭聲道:“老夫妄言,請大人賜罪。”
鄭銘硯微微一愣,淡聲言道:“大夫無需惶恐,繼續往下說。”探手虛扶張大夫一把,目光卻在那盛著忘憂蘭的盤子上來回掃動,暗道:此盤為雨欣之物,可見她平日里過的并不舒心,竟然需要憑件薰香才能調整心情,看來我確實是太過冷落她了。
思緒轉動,心里涌起一絲淡淡的愧意。
“這第三個盤里所盛之物,可就有點意思了。”張大夫意味深長的聲音,將走神的鄭銘硯拉回現實:“這第三個盤里,所盛之物甚多。先從這個雞翅木盒說起,此盒內有定香散、依蘭佛草、有凝顏草還有......還有亂仙散。這些香料有的可安眠,有的可養顏,但是亂仙散卻有......”說到此處,張大夫故意頓了一下,同時觀察著鄭銘硯臉上的神情,心里在揣度著該怎樣表達才合適。
“可是還有催情的功效?”鄭銘硯見張大夫故意不再往下說,也就接過話題,畢竟此事事關自己后院的女人,而且也不怎么光彩。自己身為男子,若是主動說出,倒還可以給人造成一種夫妻二人閨房行樂時,故意準備的物件。也不至于丟了謝氏的顏面。
“哦?大人知道?”
“呃......自然是知道的。”鄭銘硯略作沉吟,將此事往自己身上一攬,勉強應了下來。
“既然大人知道,請恕老夫多言,此薰香還是不用為好。若常用此香,對男子的元陽是相當損耗的,為了大人的身子,請一定停用此香。”張大夫見狀,本著醫者父母心的原則,苦口婆心的勸導開來。
“啊?!”鄭銘硯聞言心里一緊,闊袖里修長的手指忍不住緊握成拳,暗道:原以為此薰只是助興之物,不曾想卻是損陽之物。哼!看來這女人真是活的不耐煩了,竟然不惜損爺的身子,以達到爭寵目的。
鄭銘硯心里氣憤難當驚詫無比,但明面上卻仍舊得保持翩翩風度,雙手對張大夫略一抱拳:“大夫言之有理,此物再是不能用了。”
張大夫見鄭銘硯對自己的建議欣然接受,心里稍感安慰,同時目光一轉繼續查看托盤上的香料。突然盒子旁邊,單獨擺放的一塊指拇大小墨綠色的香料,引起了他的注意。張大夫從盤里拾起香料,借著燭光仔細觀察,面色稍變,又似不甘心一般放在鼻尖小心的嗅了嗅,面色一凝,轉身對鄭銘硯言道:“大人,真兇就在這里!”
“什么?大夫你再說一遍!”鄭銘硯臉色大變,似不相信一般。其實自從得知夢心中毒開始,他雖然一方面在懷疑后院里的幾個女人,但另一方面卻又抱著僥幸的心理,希望在幾個女人房里不要搜出什么東西。異常矛盾的鄭銘硯,寧愿相信有外人在暗中加害夢心,也不愿相信自己家宅里鬧了內亂。
如今張大夫說出‘真兇就在這里’的話語,頓時讓鄭銘硯心里一震,急急的請張大夫再說一次,唯恐自己聽錯。
“大人,此香便是三絕毒。而且此香塊上有切割的跡痕,想來己經用過。若老夫沒有猜錯,此香的主人便是加害夫人之人。”張大夫小心的將香塊放回原處,神情嚴肅的對鄭銘硯言道。
鄭銘硯看著托盤上那塊幾乎要了夢心性命的香塊,心里怒火翻騰,想不到平日里最是得寵的謝氏,卻是最為歹毒之人。昨日她在前廳里,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原來全是裝的。生憑最恨被人蒙騙的鄭銘硯,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冷聲對張大夫言道:“銘硯謝過張大夫鑒別。”隨即揚聲對在門外伺候的小石頭,揚聲吩咐道:“小石頭,請張大夫去客廳飲些茶點。稍后引領張大夫住夢苑給大少奶奶請脈用藥。”
張大夫見鄭銘硯面色不爽,心知他心里正郁結不堪,也甚為識時務的悄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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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許,前廳內各房姨娘準時到齊。莫氏與蘇氏一如往日的低調淡定,謝氏卻依舊沒有收斂,妝容精致打扮的花枝招展明艷照人,舉手投足皆是媚態。好似昨日在此哭天嚎地之人另有其人一般。在謝氏看來,至從昨日自己主動對爺坦白了亂仙散一事,爺雖頗有責備卻并未大怒。謝氏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氣,猶如拿了一張免死金牌一般,心里暗道:看來相較于其他幾房而言,爺最是寵愛的還是自己。
心情一好媚態再現,高調行事的老毛病又犯了,卻不知自己大禍即將臨頭。
由于今日事出有因,老夫人也就免了各房晨間定省,福壽居與前廳相隔甚遠,鄭老夫人也就并未親自前來,只遣了昨日負責搜查后院的李媽媽前來聽審。
鄭銘硯坐在堂前,神情冷峻的看著幾個女人,面前擺著三個托盤,盤里分別盛著從各房搜出的可疑物件。
莫氏抬眸迅速向三個托盤掃去,昨日雖然李媽等婆子也曾呈上托盤,奈何托盤上有絲絹遮擋,不知盤內所盛何物。
今日托盤大開,盤里物件紛紛呈現出來,莫氏淡淡一掃,眼簾低垂,嘴角卻隱隱露出一絲捉摸不透的笑意。
蘇氏卻在觀望托盤的同時,余光掃向莫氏,眼神里流露出不屑的神情,隨即依舊如往日一般,低眉順眼不多言一句。
謝氏則心不在托盤之上,一對水汪汪的含情美眸,不停的向鄭銘硯大送秋波。心道:只要爺不追究亂仙散之事,自己便會平安大吉。
鄭銘硯冷顏不語,過了好一陣子,直到廳堂里寂靜一片,氣氛越發冷硬之時,方才起身拿起面前其中一個托盤里,指拇大小墨綠色的香料,對廳堂左側恭站著的李媽媽詢道:“李媽媽,你來說說此香料是在何處搜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