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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疫?
在前世俗稱感冒,在沒有抗生素的異界,可是要人命的病癥。在盛夏時節得時疫,更是要人命。身為官婢的銀紅連請大夫診脈都省了,直接被抬到驛館最偏僻的荒院里圈禁,每日只從門口的小洞里送些水和食物,至于是死是活,只能聽天由命。
清兒刷著馬桶,回想早上銀紅被抬走時泛紅的面色,愈發覺得她得時疫有些蹊蹺。索性放下手中活計,偏頭問李氏。“娘,時疫有得治嗎?若銀紅真得死了,有人會給她收尸嗎?”
“得了疫癥很兇險,往往是九死一生……至尸骨……”李氏苦笑著搖搖頭,“小小的官婢何淡入土為安?最多卷著草席,丟到亂葬崗罷了……”
“亂葬崗?”清兒眼睛一亮,心頭的疑惑散了。金蟬脫殼之計!若銀紅能假死,那她們倆母女,也能……
“只怕銀紅必死無疑!”清兒一笑,哼著小曲兒刷呀刷。
李氏才要講女兒不該如此刻薄,可轉念一想,清兒從來就不是尖酸之人,這話里……
再聯想到在海城的前前后后,李氏恍然大悟:“莫不是銀紅她……”
“佛日不可說!”清兒嫣然一笑,一切不講自明。
李氏眼底閃過希望,銀紅若真得“死了”,她們娘倆也就有盼兒了。
自從傳出銀紅得了時疫的消息,錢婆子還特意將外面買來的藥湯給眾人灌下,不知是藥湯奇效,還是圈禁止銀紅的時機好。一連幾日,海城驛館里,除了銀紅再沒有哪人染上時疫。而銀紅也在苦熬了五日后,香消玉殞了。
錢婆子還煞有介事地命人將銀紅生身的用品當著眾人的面兒燒了,不知是被煙薰著,還是為了做足戲份,她還頗為慈悲地滴了幾滴眼淚。
也許是因為錢婆子的戲做得有些過了頭,亦或是人多眼雜,關于銀紅的死還是影影綽綽地傳出了一些流言。最為異常得要屬,向來行商必住海城的許胖子,居然再也不曾踏進海城驛館的門。
流言象是得到佐證,傳得愈發得兇涌,連一向不理內院雜事的孫富財也聽到了風聲。
“銀紅真得時疫死了,還是……”孫富財有些不敢開口,仿佛一說明,私賣官婢的重罪就會砸到自己個兒的頭上。
吳氏故作鎮靜,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銀紅?夫君是說內院那個模樣出翹的銀紅?”
孫富財瞪了一眼吳氏,可又無可奈何,只得點了點頭。“正是那個銀紅!”
“若是那個銀紅,確實是得時疫死了,前些日子錢婆子來回,說是得了時疫死了,怕傳染了旁人,直接丟到荒地里燒了……如今已是尸骨無存!”吳氏神情淡然,甚至帶著笑意整理自己的衣衫。“好好的,為何提起已死之人?”
明知吳氏說謊,可又無實證,用手點指她,最后又輕嘆著垂下。“真是亂彈琴!萬一……這可是重罪!丟官是小,弄不好是要殺頭得!”
“夫君莫急,只不過是個官婢得時疫死了,死無對證,怕它何來?”見他火氣漸消,吳氏起身笑盈盈地的拉著他坐下,端茶侍候。“為妻這里倒是有樁好事,前些時同行商做了樁小生意,凈賺了四百兩……”說磁卡她得意得翻出銀票。
孫富財看著手上的銀票,眼睛不禁一閃。一個官婢竟值四百兩?
夫妻同心,吳氏自然對他的心思了然。“夫君放心,這可是正當生意所得,再則不用半年,夫君滿任還鄉……海城驛館就輪到下一任驛丞操心……”
事到如此,孫富財看了看手中的銀票,點了點頭。
吳氏嘗到了甜頭,膽子也愈發得大了。“若這種美事再多上幾次……正是盛夏時疫常發得的時節……”
孫富財驚愕地看著吳氏,想要開口訓斥,卻感底氣不足,嘴唇合翕半晌才講道:“其他人倒還罷了,只是那李銘遠的妻女一定要小心,不能讓她們染上時疫……”
“罪臣妻女怕個甚?”吳氏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
“蠢婦!”孫富財急得拍了桌子,“莫鉆到錢眼兒里,弄得有錢賺沒命花!若有任何差池,小心連你兄長都難逃其責!”
聽到會累及兄長,吳氏這才正襟危坐地打聽其中要害。“李銘遠已經斬了頭,難不成她們孤兒寡母還能翻出天來?”
孫富財只得將之前侯歪嘴的下場講了一遍,“雖說樹倒猢猻散,可李銘遠舊日的部下不少,誰知道哪個會來探望。再則鎮北將軍的仇敵也不少,萬一哪日追查下來,私放官婢的罪名是小,判你一個私通敵國,那可是誅九族的罪名……”
聽到此,吳氏嚇入面色蒼白,拍撫胸口,口中默念阿彌陀佛。“幸好賣得……”迎上孫富財冷厲的目光,她才又慌忙改口:“幸好得時疫得是銀紅,不然……謝天謝地!”
“以后凡事多動動腦子……”
走了個銀紅,錢婆子手上樂意為住客鋪床的丫環反倒一下子多了幾個。
雖說銀紅的流言漸漸淡了,但凡有些眼色的,又怎么會不知其中的奧秘?與其在海城不人不鬼地活著,不如借著自己的幾分姿色賭一回!幸運得如銀紅……
最不濟也能偷偷地攢些體己銀子傍身……
丫環們搶美差,自然樂壞了錢婆子,每日數著到手的銀子,她也愈發得紅光滿面。同樣欣喜得,還有清兒母女,不怕她不貪財,就怕不貪!若她不貪,她們還真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午后,清兒繼續躲在假山后,瞇縫著眼睛,暗自盤算想要贖她們母女,錢婆子會開出個什么價碼?她手上的銀子還不到一千五百丙,不知還要攢多久……
而出面贖她們的人選,也是個問題……
夏日午后的風帶著青草的薰香,不知不覺間,她竟真得躺著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侯歪嘴——”一聲怒吼,把她從夢中驚醒。
“不要欺人太甚!”聲音有意被壓得低低得,可依然能聽出濃濃得憤怒。
錢婆子!清兒縮緊身子,咬住下唇,支著耳朵偷聽。
“若不老子病到床上,從銀紅身上賺銀子的美差能落到你錢婆子身上?”正是侯歪嘴囂張的調調。
錢婆子有心咬死不認賬,可又怕他將自己收紅包的事兒捅到吳氏跟前,只得壓了壓火。“那你想要如何?”
“我要得不多,二一天作五!”侯歪嘴嘿嘿一笑,“二十五兩!”他可是有備而來,想要糊弄他,沒門兒!
“你——”錢婆子被氣得差點兒背過氣去。氣呼呼地盯著侯歪嘴的無賴象,可又無可奈何,細細掂量其中利弊,只得點頭床了。“好,就二十五兩!侯總管……總然出手不凡!得空兒,一定定侯總管送去。”憑白丟了二十五兩銀子,她的心都疼得在滴血。
侯歪嘴齜牙一笑,他諒錢婆子耍不出什么花招。想到接下來要講得話,他的眼光一暗,咬著牙說道:“錢婆子,你賣任何人皆可,可有一個……李氏同她的傻閨女,絕對不行!”
他捧著還未完全恢復的手臂,臉上的狠絕讓對面的錢婆子一驚,竟一時忘了答言。他神情更加冷厲,“聽到沒有?”
“啊?”錢婆子回神,陪著笑臉保證。“侯總管盡可放心!夫人早有言在先,李氏母女縱然有人出千金,也不絕不能贖身……他們可是叛國罪臣的妻女……”
“哈哈——”侯歪嘴仰天大笑,“太好了,連老天都幫老子!不玩夠李氏母女,侯天寶枉為人!”
在他張狂的笑聲中,清兒不覺環臂抱胸,腦子里原先的打算全部被打亂了。不能贖身!如詛咒般一遍遍得在她腦中回響。侯歪嘴后面的話,她再也沒有聽清。
得償所愿,侯歪嘴心情大好地道:“聽說又有新丫環學會鋪床了?哪天讓她們也給本大爺鋪一回,讓大爺也舒服舒服!”
見識過侯歪嘴的毒辣,錢婆子再不敢怠慢,連忙點頭應了。“侍候侯總管是她們的福氣,回頭我就去安排!”
侯歪嘴這才志得意滿得托著傷臂,一瘸一拐地走了!
“呸!”錢婆子狠狠地啐了一口,“怎么就沒打死你個無賴?二十五兩?老娘辛苦賺的銀子,憑白便宜了你!呸!呸!呸!”她肉疼地嘟噥著走遠了。
假山后的清兒則過了許久,還從剛剛的噩耗中回神。不能贖身,縱然銀子再多,她們坐因囚城,又無外援,想要出逃,簡直是癡人說夢!
假設了無數次,又無數次的推翻,近日落西山,李氏來尋她時,她已想得眼冒金星,眼前一陣陣得暈眩。
“清兒……”看著女兒面如蒼紙,李氏小心地扶起她。“怎么就躺在地上睡著了,雖是盛夏,萬一涼著可是大事兒!”官婢命如草芥,若真是病倒,只能聽天由命。
李氏關切的語氣,讓清兒心生暖意,原本繞在心頭的紛擾都散了。只要有娘陪著,上天入地,縱然是同赴黃泉,又如何?
“娘……”清兒輕輕地投入娘的懷里,“清兒讓娘擔心了……”
輕輕拍撫清兒的背,李氏寵溺地說道:“天下哪有不為兒擔心的娘?只是苦了清兒,拼命地賺銀子……為娘卻插不上手……難為我兒了!”
“娘……”清兒撒嬌賣萌,引得李氏笑聲連連。“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