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弦便將香料換成了蘭花香料。不一會兒,空氣里滿是濃濃的蘭花香了。
看來這謝瑜,是很守信用的人,說到做到。丹華不覺對謝瑜平添了好感。
她從抽屜里翻出竹簾來,拾起針線,在竹簾上刺繡著。
各色彩線于畫簾上聚集一團,明暗有致,她越看越是賞心悅目。
這二十一世紀的可與蘇繡齊名的甌繡,怎么在晉代就這樣不受寵了?真是群沒有眼光的俗物!
哪一天,她一定將她前世的絕活,發揚光大,讓世人什么才叫真正的刺繡。
過了兩天,母親陳氏就過來催了,說是找來了宮里的李嬤嬤,特意過來教丹華刺繡。
丹華正在看一本描寫私交的書,這些書可都是托管弦幫她從宅外拿過來的,平時都掩蓋于正史書冊之下,不讓人發現。
晉代民風頗為開放,民間流傳著很多少兒不宜的小冊子,當然這閨房之中是絕不能有的。
這還是丹華好說歹說,要管弦出府買東西時,要她幫她帶的。
丹華正看得起勁,聽說要過去學什么刺繡,不覺心煩起來,將書朝桌上一扔,小聲嘀咕著:“又是去學雙面繡,也不知這雙面繡有多難學,硬是要我學會了,好做她的棋子!”
雖然說的時候是壓低了嗓門的,可是還是讓一邊的管弦給聽到了,管弦說:“小姐,還別說,這個李嬤嬤,據說一手繡藝了得,就連皇后娘娘平時穿的衣裳,也多是出自她之手,這樣的人,必定是大夫人托了很多關系,才請得過來的。小姐,你可不能依著自己性子,不去呀。”
“你呀,今兒的腦子變靈光了,”丹華拿著她的西川扇子在管弦頭上輕敲了一下,“總算是說出了句中聽的話。不過,我怎么會不去呢?”
丹華走出閨房,走出雅清院,故意從外院繞道去陳氏那邊,想將時間拖得晚一些。
她穿越后的這兩年來,不只一次被陳氏逼著學雙面繡,這雙面繡哪是人繡得呢?
練一個時辰就足以讓胳膊都抬不起來,脖子僵直如鐵,所以,她可是最怕這雙面繡,每次陳氏找來頂尖的老師教她的時候,她都是托病借故的一推再推,不過這次陳氏親自授意要她爭取為玉雅公主做嫁衣,她可不敢躲懶。
走過白玉蘭橋時,看到外廓中走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高大挺拔,小麥色的皮膚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眼瞳中閃著一縷光鮮的琥珀色,正使喚著一群雜役搬幾箱錦盒。
他遠遠地見了丹華,連忙走近幾步,跪下來拜道:“奴才見過三姑娘。”
丹華正要答話,管弦便附耳對丹華說:“小姐,他就是我哥哥,阿達。”
丹華一怔,管弦曾對她說過,她哥哥也進了府上做事,只因還是小廝,不得進內院,但見他頭腦靈活,便讓他做了外院的小管事。
丹華平日都呆在內院,倒是未曾見過這個叫阿達的年輕人,聽說是管弦的哥哥,便說:“不必客氣,起來吧。”
管弦是個多嘴的,笑著抓著她哥哥的手,說:“哥,你怎么瘦了,敢情是府上那些勢力的管事,沒讓哥哥吃好?哥哥不要怕他們,小姐與我關系可好了,若有人欺負哥哥,哥哥只管來找小姐,小姐必會為哥哥做主。”
阿達聽了,急忙拽了下管弦的衣角,說:“你呀,說什么呢,我是什么身份,哪能麻煩到小姐呢。”
一面賠笑著對丹華說:“小姐休怪,管弦不懂事,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沒將她教好。”
丹華見阿達是個懂事之人,便笑問:“阿達,你抬著這幾箱錦盒做什么?”
阿達說:“小姐,乃是大夫人要小的送出府上去的。都是些珠寶金玉的。所以要小的親自護送。”
丹華一怔:“送到府內做什么?”
阿達說:“聽說宮里的李嬤嬤來了,大夫人便準備了些見面禮,小的也不知詳細。”
原來是為了李嬤嬤!
看著這幾箱沉甸甸的錦盒,丹華想,這么多的珠寶,必定不是謝修給的,謝修才不會在丹華身上下這么血本呢,一定是陳氏從娘舅那里借來的。
陳氏這回可是花大本錢,請李嬤嬤過來,教她學刺繡呀!
丹華嘆了口氣,正要打發阿達下去,管弦卻叫了起來:“哥哥,你手上抓的是什么?可是冰糖葫蘆,給我的么?”
阿達低著頭,將雙手背在身后,似乎當著丹華的面,不敢拿給管弦。
丹華便說:“阿達,不必拘禮,拿出來吧,也讓我看看,是什么。”
阿達一怔,不覺抬起頭來看了丹華一眼,馬上深深地垂了頭,那張小麥色的臉,當下便紅得像加熱的烙鐵,再不敢看丹華一眼。
丹華覺得他很奇怪,又說了一次:“阿達,拿出來吧?”
阿達哆哆嗦嗦地拿出一包牛皮紙袋,袋子里果然包了一串冰糖葫蘆!
“哥哥真好!”管弦興奮極了,奪了過來,咬了一口,咬得發出一聲脆響。
阿達小聲埋怨了一句:“你呀,吃得輕一點!你看人家小姐多斯文,就你,吃個東西都這樣粗魯!”
管弦哼了一句:“我哪能跟小姐比?只是哥,你帶少了一串,往后帶這冰糖葫蘆哪,也要給我家小姐,留一串!”
丹華也喜歡吃冰糖葫蘆,嘴饞起來:“是呀,阿達,若是方便的話。”
“方便!當然方便!”阿達低著頭,不敢看丹華,可是卻一口應承道,“不知小姐喜歡吃,所以只帶了一串給管弦。小姐既然喜歡吃,那奴才送完了這批錦盒,便為小姐拿來。”
丹華想,你都不知我在哪里,你怎么拿給我?只當他是在開玩笑,這些下人,見了漂亮姑娘,總會開開玩笑,耍耍嘴皮子,當下,她也沒當真,只是打發他走了。
丹華于是朝前走去,繞過府上河,走到一條狹窄的甬路上,迎面一臺珠花玉流蘇籃輿,也正朝她這邊走來。
---------
注:“籃輿”是晉朝“轎子”的稱呼,晉朝稱“轎子”為“籃輿,土人才叫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