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一向對政治反應遲鈍，對辦公室政治也是如此。

黃昭現在是當紅人物，又是新官上升三把火，不要說陳默對他是全方位配合，就是李德，也三番五次地跑去問人家有什么需要協助，熱情得不得了。偏偏就菲菲腦子里缺根弦，不把他的吩咐放心里，還是按照日常該干什么干什么。

惠蘭早就把黃昭在會上要的客戶名單交上去了，同時發一份給陳默存檔。菲菲卻連動手去整理資料的想法都沒有。

陳默等了兩天，沒收到菲菲發來的郵件。他坐不住了，問菲菲：“黃總要的資料你整理好了沒有？”

菲菲眨巴著大眼睛，她也是大眼睛，只不過她是單眼皮，陳默是雙眼皮。她想了半天，說：“我忘了。”

陳默嚇一跳：“你忘了？！”

菲菲點點頭，一臉的無辜。

陳默看著她誠懇單純的眼神，一時噎住了，想要發作，卻發作不出來，只是說：“趕快去整理。”又怕她再拖拖拉拉，加重語氣補充說：“放下其他事情，現在去做，趕快整理出來交給黃總，再抄送一份給我?！?/p>

菲菲答應了。

陳默轉頭板著臉訓惠蘭：“菲菲是新來的，你是老員工了，怎么不提醒著她一點？”

惠蘭心想，一起去開的會，一起聽的命令，怎么她沒做你卻來罵我呢？DR一向提倡互相尊重，不管是同事之間，還是上下級之間，都沒人會說一個臟字，以她對陳默的了解，只要是他板著臉說的話，就算語氣平緩，也是極為嚴重的。她心里覺得委屈，表面上卻不敢說什么，只是滿臉堆著笑，一個勁地說：“是我疏忽了，沒想到這一層。”

陳默盯著她看了有二三十秒，還是板著臉，淡淡地說：“下次注意。”

惠蘭忙不達地答應了。

中午一起吃飯的時候，惠蘭氣呼呼的一直不作聲。她上午受到的不公平遭遇，早就通過QQ傳給了杜蘭和李晗兒。對于陳默和菲菲私底下是什么關系，她們三個已經做過一番深入的探討。菲菲剛進DR的時候，惠蘭當面問過，菲菲說過在DR沒有關系，現在她們是全然的不信了。

對于處在公司組織結構底層的這些員工，平常既謹小慎微，看不到升職的希望，又深怕得罪上層，落得被炒的結局。雖然說有簽勞動合同，在合同期內被炒，公司也會按勞動法做相應的補償，但是一旦離開DR，她卻再也難以找到像DR待遇這么好的公司。所以，對各方面都不敢得罪，在她沒有真正了解菲菲的背景之前，她是不敢對菲菲怎么樣的。只是，也正是對這些關系敏感，對每個人說的話，說話的語氣都要揣摸半天，陳默說她那么一句，才讓她覺得很受傷，也很憤憤不平。

其他兩個人也不像平常一樣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看菲菲的眼神都深不可測，場面一時沉靜尷尬。

惠蘭不開口，菲菲倒不好分辯了，要saysorry也覺得不合適，萬一人家不接受，反而說自己多心可怎么辦？

正在無聊的時候，卻看見陳默和俞敏一起走過。這時候雖然已經過了立冬，但南方天氣炎熱，白天平均氣溫還是在二十多度。俞敏把薄西裝外套留在辦公室了，只穿里面的打底緊身衣，裙子又不到膝蓋，襯著她一雙修長的腿，分外的迷人。

菲菲又在想他們是不是戀人的問題。從外貌上看，陳默是娃娃臉，顯得比實際年齡小也正常，看他平時處事果斷老練，應該不會真的很小。想到自己對他的第一印象，那時候覺得他才二十歲，也是有點可笑了，一個二十歲的男孩子，怎么可能這么老練呢？俞敏是瓜子臉，皮膚白皙，二十多歲的樣子，聽她說過，她來DR前，在一家外貿公司工作過幾年，大學畢業再工作幾年，一般是二十多歲啦。那么這樣看來，俞敏可能比陳默要大了。不過現在流行姐弟戀，大幾歲也沒什么啊。

俞敏正側著頭在陳默耳邊說著什么，陳默眼角余光不經意間瞄到菲菲正坐在小面館里的凳子上發呆，再一看，旁邊還有三個人黑著臉，正低頭吃面。

他招呼了俞敏一聲，便走了過來。

惠蘭們看到他面帶微笑走到她們面前，便都站了起來，只有菲菲還在發呆。

他用食指敲了敲餐桌的桌面，菲菲吃一驚，一回神，才發現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俞敏跟在他身后，也是滿臉堆笑。

他問：“在想什么呢？”

菲菲心想：你們怎么約會約到這里來了呢。嘴里卻說：“沒有啊?！?/p>

陳默看了看她，再看看惠蘭，說：“惠蘭，你以后要多提點菲菲，菲菲剛到公司的時候，你不就幫過她嘛。你做得挺好的呀?！?/p>

惠蘭因為當初的行動受到表揚鼓勵，半天不快一掃而光。她原本嘴巴就大，這時候更是咧開大嘴，笑得看不見眼睛。

菲菲把客戶名單交上去，順便發一份給陳默，陳默收到后，對菲菲表示了嘉許。

過了幾天，黃昭下達一個針對老客戶的促銷計劃，其中有一項是免費贈送的，要求客服專員配合商務客戶部，和老客戶聯系，把這個促銷計劃推廣下去。

接到這份通知的時候，剛好有一個客戶打電話過來咨詢，說在用產品的過程中，有一些功能不是很明白，希望客服能教他們怎么去用這個產品。

菲菲一邊就培訓課程上學到的知識一步一步跟那個客戶解答，一邊打開相應的文件資料，以防說錯了，讓人家笑話這家公司的客服對業務還不熟悉。

直弄了一個多小時，對方才算明白，又自己操作一遍，確認無誤。

菲菲松了一口氣，又充滿了成就感。她大學上的是貿易專業，本來就不是技術出身，再說，她一直自我認為搞技術是男生的事，她一個小女生，這么高難度的動作，就免了吧。這一次純技術的教學，對她來說，實屬難得。

這一得意，難免忘形。在客戶連聲感謝中，她一時嘴快，也就把案頭上這一個免費的項目告訴了客戶，邀請客戶參加。

客戶當然萬分感謝。

第二天臨下班，大家正在說笑呢，氣氛很輕松。商務一部的業務員曉釗氣呼呼地沖過來，對著菲菲的桌子狠狠地拍了一下。

所有人驚呆了。

菲菲更是目瞪口呆。

菲菲還反應不過來，俞敏已經大聲質問：“你要干嘛？”

曉釧不理她，轉頭對陳默說：“陳經理，你們客服部是怎么做事的，我去跟客戶談業務，人家卻說你們客服部告訴他這個項目免費，我這一張單可就泡湯了?！痹瓉碜蛱齑螂娫拋碜稍兊目蛻羰撬勏聛淼?，現在有黃昭的促銷計劃，他想著那個免費項目這個客戶正需要，就滿打滿算地去跟人家談，一報價就是五千，沒想到人家說昨天剛聯系，你們客服已經說了免費。做業務員的牛氣哄哄，業務提成可是他們重要收入。這下見財化水，也難怪他氣勢洶洶了。

陳默正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有什么事，讓你們經理來跟我說?！?/p>

很快，商務一部的經理程佳明就過來了。

陳默搬了張椅子，兩個人并排坐著。他們平時關系還不錯，又是室友，合租一個兩房一廳的公寓。

程佳明把情況說了，不忘加上曉釗因為這個事情損失了提成，又讓客戶不信任，現在很痛苦的話。

陳默認認真真地聽完，然后誠懇地表示，他非常理解曉釗的心情。接著又說：“我們接到黃總的通知，這個項目是免費的。黃總指示，是讓客服專員協助和客戶聯系，推廣整個計劃的。再說，曉釗去把這個業務談成收費項目，菲菲事先并不知道。她只是按黃總指示行事，并沒有錯啊?！?/p>

程佳明有點為難的樣子：“話是這樣說，可是曉釗也沒有錯啊，他不就是想著為公司多創收嘛。”

陳默說：“那你的意思呢，怎么處理？”

程佳明看著陳默，半天沒有說一句話。

DR是實行敞開式辦公的，整個分公司，除了李德有自己的辦公室，財務室因為安全需要，也有單獨辦公室之外，其他人都在一塊辦公，不同部門之間，只是掛一塊牌子以示分別，團隊與團隊之間，留一條通道，以便行走而已。曉釗這個舉動，無異于在全分公司現場直播。

菲菲的座位就在陳默下首，他和程佳明的談話，她一字不落地全聽在耳里了。

現在她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想想別人異樣的眼光，心里更是難受。

送走了程佳明，陳默說：“這么晚了，你們還不下班嗎？”遇到這種事情，菲菲再膽大包天也知道事態嚴重，人家都找上門來拍桌子了，她怎么敢先走？陳默沒走，惠蘭們更不敢先走，于是整個部門飯也沒去吃，全在辦公室挨著。

菲菲一直在等著陳默找她談話，算算日子，她在DR也快三個月了，遇上這檔子事，恐怕很難過試用期了。

但是等了一個星期，陳默沒有找她單談的意思，每天還是照常上下班，該干嘛干嘛，一點不快的意思也沒有。

她有點摸不準是直接把她炒掉，連再給她個機會都沒有，還是這件事就算這樣過了。這幾天遇到商務一部的人，除了曉釗之外，其他的并沒有什么異常。她也盡量避開曉釗，免得見面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