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救過我的命,是我的生死朋友,你要殺他,我自然要管。異人,你記住,我元唐并不想與你為敵,有唐部落也不想和你們扶風部落為敵,以后只要你不再來抓妹土,我就不會找你的麻煩。”元唐緩緩對他說。
異人陰森的目光逐漸和緩了一些,目光移向了我。元唐見他如此,微微一笑,對他說:“異人族長,妹土是我元唐的夫人,是有日月天神做過見證的,附近的其他部落都已知曉,我想你扶風部落不會再強行來搶我的族長夫人吧?”
從他的聽到“族長夫人”幾個字,我心中真的是柔腸百轉,又欣喜又酸痛。若在此前,我定會羞澀歡喜,但今天,聽他這番話,我心中更多只是酸楚。
明知道他的這番話是冠冕的人前之辭,明知道這“族長夫人”只是權宜的封號,我與他之間,其實已經越來越遠。想著也許就在兩三天之后,朔風就要回來帶我遠走,我與他就是永遠不可能再見的陌路人了。
異人眼中還似乎有些許的不甘,但在元唐面前,最終還是點了點他那只有幾根稀疏長發的頭,承認了我是有唐族的族長夫人。燕子就在我的身邊,我明顯地感到她扶著我肩膀的手猛然間一緊,抓痛了我的肩膀。不用側過去看她的臉,我也知道此時燕子的臉是一種什么顏色。
異人帶著他的幾個扶風部落的人相扶相攜著怏怏退去,元唐忽然記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了他們:“異人族長,我這次帶回了不少鹽巴,你這些天可以差人來有唐族換鹽了。”
異人緩緩轉過身來,回望著元唐,久久才憋出一句:“元唐,這一帶也只有你,才能讓我異人說出佩服二個字。”
異人帶著扶風部落的人消失在山林之中,有唐族的人群歡涌而上,簇擁在元唐的身邊,訴說著這些日子對他們的思念和盼望。燕子也早已經放開了我,從草地上撿起了弓,走到元唐身邊,將竹弓遞到了他的手中。
她含情脈脈地望著元唐的臉,和其他的族人一樣,又是流淚又是歡喜。唉!當族長真是累啊,還要顧及族人們的情緒,元唐自然也要一個個的安撫一番才是。
聞訊趕來的木唐他們,更是激動得又是擁抱,又是捶打,真的是說不完的話,擦不盡的淚。有唐族的人們才眾星捧月般地簇擁著元唐,享受著這久別重逢地喜悅。
我站在人群之后,望著眼前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止不住胸口的“砰砰”狂跳,我下意識地緊緊捂著自己的嘴,努力不讓自己叫出那個在心中默念過千遍萬遍的名字。不知不覺中已是淚眼婆娑……
很想象其他的族人那樣,但是此時的我卻如何也邁不動自己的腳步。也許,正是因為有了太多患得患失的情思,才少了那份坦蕩吧。
元唐在人群中遠遠地望了我一眼,他似乎想朝著擠過來,但是熱情似火的有唐族的人們一直將他緊緊地圍著不放。他只有在人群中遠遠地給了我一個微笑,算作是對我的問候了。
我的淚光在眼中閃爍,這么多日子的輾轉思念都化作紛飛的淚水……
卻見燕子在他的耳邊悄悄耳語了幾句,元唐臉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凝滯,便迅速帶著人群轉身朝著山洞走去。
她會說什么?燕子是告訴他朔風回來這件事嗎?我心中忐忑,只有自己胡猜了。想到元唐一旦知道朔風回來的消息,我和他的這場模糊朦朧的緣分就應該到了盡頭。
我沒有跟著人群回到洞穴,一個人在太陽里呆呆地立著,腮頰被炙熱的陽光曬得滾燙。只是心里一片冰涼的,一直涼到五臟六腑里去。我抬起手背揩一揩臉上的淚水,一步一步懶懶地走向香溪河邊,在河邊草地上坐了下來。
我茫然地望著潺潺的溪水,很多小小的銀色魚兒在溪中的自由自在地游著……如果我是這里的一條小銀魚該有多好,在這暑氣彌漫的夏日就不會痛苦地傻坐在這河岸邊,來逃避現實;我就可以無思無慮地暢游在這香溪河中,無拘無束地留在這一片青山綠水之間。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知道陽光烤得我的雙頰愈發地滾燙,身上被陽光陽光曬得微痛起來。不行,這樣的曝曬人怎么能受得了?我緩緩地直立起有些發僵的腰肢,準備挪到傍邊一片樹蔭之下。
卻看見青青紅著臉朝我一路跑來,沖著我開心地大叫:“妹土,原來你躲在這里啊?我找了你好長時間呢!”
“青青,我哪里躲了。”我笑道。自己分明就是躲了,在人前卻不肯承認。我在這里,不就是為了逃避回去面對元唐嗎?“找我有事兒嗎?”我問她。
“當然有事兒了。妹土,你怎么連吃飯都忘了?見你還沒回來,族長就讓我出來尋你了。”青青跑得滿頭是汗,抬起胳膊去擦頭上的汗水。
我將她拉到樹蔭下,幫著她擦去臉上的汗水,笑道:“我哪里要你跑出來找?肚子餓了,我自然會回山洞。”
青青伸手指著頭頂上火辣辣地太陽說:“你看這太陽都過了正午好久了,你還不餓嗎?族長回來了,你也不跟著去和他說說話嗎?”
我搖搖頭,拉著她坐在樹蔭下,岔開她的話,笑道:“青青,你的辮子散了,我幫你扎一扎吧。”
青青乖乖地坐在我的前面,我用手當梳子為她梳著辮子,卻聽見她問道:“喂!妹土,看來你的心真的還是向著你的那個朔風了。”
“傻丫頭,怎么這么想我?”我笑著問。
“不然,族長回來,你怎么不去理他呢?”
我不回答,只是繼續為她編著辮子。
“妹土,其實我們族長對你真的很好,這么多日子,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想他嗎?”真的是個名副其實大嘴青青,竟然這樣毫不顧忌地逼問我的心。這樣的話勾起了了心中的酸痛,我的手控制不住,不覺有些慌亂發抖。
“哎喲!”青青大叫一聲,用手捂住了她的頭發,“你扯痛我的頭發啦!”
“小妮子!誰讓你長這么一張多話的大嘴?”我笑道,連忙定住心神,幫她扎好了發辮。
梳完辮子,青青仍要拉我回山洞,我推開她的手說:“青青,我剛才摘了幾個野果子吃了,不餓的。我就在這樹林里歇歇就好,你知道我不喜歡在山洞里多呆的。”
“唔!”青青用她那細細如彎月的小眼睛看著我好久,點了點頭,“你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妹土,好啦,那我就回去了,下午我們要到南邊山坡上采黍子,你要記得自己去呀。”
“知道啦!我不會偷懶啦,我在這里歇會兒就到南山坡上等你們。”我笑著答應著。
只要在這里,只要是屬于有唐部落的一名成員,每日都有各自應該做的活兒,只要還是有唐族的一員,就必須干屬于自己的那一份的活兒。
這一片郁郁蔥蔥的山林,這一片對我來說已經親切熟悉的山地和溪水,我還能在這里呆幾天?干幾天活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