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能做好心里的準備。這樣的無法面對，其實，是一種無能為力的殘忍。原來在心底預演了上千上萬的重逢，還是沒有一次可以和現實相提并論。你的微笑，帶著那么疏離的破碎。我的對不起，也只能是爛在記憶里的愧對。說好的堅強，敵不過一曲離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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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漸漸地近了，近了……
那些愈發熟悉的氣息，有種撲面而來的躁動感。心里的糾結也愈發梳理不清了。
其實，城里早就把慕容沖要親自到城門口迎接西返的慕容苓的消息給傳了個遍了。這姐弟倆到底有著何等傾國傾城的風姿，以至將他們志在一統天下的天王，迷得如此不管不顧地雙雙收入宮中？這已經成為大家傳說中的最具誘惑力的謎底。
現如今，這慕容沖的出現，顯然成為滿城的目光焦點了。
可惜，慕容沖卻是坐著車攆來的，百姓們被一大隊分列在兩旁的護衛隔離在兩旁的街道上，除了華麗的車攆，氣派的仗勢，他們什么也看不到。不過看看那些從長安城里一路簇擁到城門口的百姓，好不好奇的欣喜神情，竟不輸那迎接天王苻堅滅燕榮歸時的陣勢。顯然是對這謎底的興趣反是更濃了！
大家在期待著慕容苓的出現能帶來大家渴望已久的答案……
“回來了，他們回來了！他們……”一個從城郊外方向跑來的路人沖到城門口突然高聲道。
只見那人話未說完，立馬就被城門口的士兵給攔住，駕到了一旁。不過那人似乎興奮過了頭，完全還是一副開懷的樣子！
卻說，那端坐在馬車里的慕容沖聽到了那聲叫喊，心里還是不免一顫，鳳眼也禁不住微微半瞇了一下，目光朦朧而深邃，眼中的眸子卻仿佛黑洞吞噬著眼前的一切……
“公主，我們到了！城門口那輛車攆，應該就是大司馬的吧？”碧兒似乎有點興奮，跑到慕容苓車旁道，口氣倒是雀躍。
車隊漸漸完全停了下來，慕容苓卻還是有點不知所措地慌亂起來，沒有任何聲音。
“夫人，我們現在到城門口了。慕容公子的馬車就在城門口，您看……要下車嗎？”還是跟著過來的蘭心略有所察覺似地，小心問道。
慕容苓終于抬手掀起左邊車窗簾子一角，看了看那輛馬車，卻見它竟往前移動而來……
漸漸地近了，近了……
慕容苓的心忍不住緊了緊。
卻見，慕容沖的車攆就在慕容苓車旁，停了！
慕容沖輕輕撩起那面車窗的簾子。
——時間和空間的距離竟可以如此相近嗎？可是，我們的心是不是卻已經越來越遠？你的眼中為什么有我那么恐懼的隱忍和淡漠？我們……難道就注定只能這么往著擦肩而去的方向背離？
慕容苓的眼淚，就那么在那注視里一滴接一滴地滑落下來。
慕容沖的微笑，卻溫柔得像飄渺的夢一樣讓人迷戀而糾結。
“姐姐，你終于回來了……”
所有人都呆立在原來的位子上，連呼吸都顯得那么緊張起來，遠遠看著這奇怪的一幕……
他們居然都沒有下車！
只見，那片刻的“擦肩”之后，慕容沖的車攆就那么直直地跟到慕容苓的后面，然后倒是在一個俊拔的年輕將軍的率領下進了城，往未央宮的方向去了……
人們顯然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空歡喜一場。本以為這次肯定能一睹這姐弟的傾國之姿了的，卻不想……
看著遠去的車隊，人群里的惋惜、哀嘆甚至低聲的咒罵和嘲弄聲也開始此起彼伏地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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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皇……”慕容苓看著轉身即要離開的慕容沖，急道。
慕容沖回頭，越發蒼白的臉上還是淡漠地微笑：“好好休息吧。這一路肯定累壞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慕容苓就那么呆呆地站著，站在紫薇宮內殿那個自己的房間里，仿佛置身于一重又一重的牢籠中。
慕容沖的身影漸漸隱沒在眼里的霧氣中……
時間在冬去春來年復一年中回旋反復，生命里的記憶像沙塵附了一層又一層。而這個世界，在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卻依然固執地讓人重復溫習那些爛在骨子里的無能為力！
“公主……”碧兒看著遠去的慕容沖，心里說不出地疼惜。
原以為經歷了生死離殤的考驗，就能換來更相依相偎的理解。可是……
一切還是抵不住一個男人的尊嚴！
“碧兒，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啊……”慕容苓悲嗆著，手指抓握成拳狀，竟一個勁地猛捶著自己的胸口來。
那顆心，還是抵死的絞痛！
“公主！您別這樣！別這樣啊……”碧兒忙抓住慕容苓的手，制止道。
“蘭心姐！”痛苦的慕容苓實在掙扎得厲害，碧兒只好求助。
本來一直站在一旁，不知該怎么做的蘭心，也方回過神來，忙向前抱住慕容苓的身子。
終于，三個女子抱扯著，緩緩地坐了下去……
慕容苓淚光閃爍，眼眸空洞。
碧兒抱著她的頭，靠著自己肩上，神情悲戚。
只是，蘭心抓握著慕容苓冰涼的手，眼中竟是迷惘的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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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稟慕容公子，蘭翼將軍已經在偏殿里候著了。”一個宮婢迎上慕容沖，道。
慕容沖駐足，抬頭，望了望遠處的夕陽，沉思了一會，道：“知道了，你們都退下吧。”
“喏。”宮婢們應聲而退。
慕容沖低下頭，轉身，眼里那絲陰霾一閃而過。
“蘭將軍久等了！”慕容沖一腳剛跨過門檻，即道。
蘭翼聞言，連忙轉身，抱拳，行禮道：“末將參見慕容公子。”
慕容沖擺擺手，臉上帶著淡漠的微笑，像是客氣，卻又帶著冷峻的疏離感。
“蘭將軍多禮了。將軍不辭辛勞，一路跋涉，護送家姐平安歸來，鳳皇還來不及道謝呢。”說著，慕容沖也給他回了個作揖禮。
蘭翼見此，心里不覺有些緊張起來，忙道：“末將不敢，此乃末將職責所在。”
其實，一開始被慕容沖請到這里，他本來也只是有些奇怪而已。可，沒想到真的單獨面對這慕容沖時，竟也還是有些不安起來。數月不見，這慕容沖清瘦了許多，不變的傾城容顏在越發蒼白的膚色下，更帶著一種凌厲的絕美。
他似乎開始理解，他們的天王苻堅何以對這個少年這般癡狂起來……
只是，慕容沖和慕容苓畢竟不同啊！蘭翼也始終覺得苻堅太不明智，也太……殘忍！
跟了王猛這幾年，他其實也很能理解王猛心里的顧慮。慕容沖身上有種太過張狂的毀滅感，讓人淪陷的魅惑，卻帶著男人的血腥。每一次看見他，都會感覺那股壓抑的窒息感越來越強烈。
難道苻堅會是那股來自煉獄的火嗎？注定要讓眼前這個擁著傾國容顏的男子走向不歸的涅槃？
“蘭將軍也請坐。”慕容沖走到殿上中央的席墊前端坐下，伸手示意。
蘭翼聞言，回神，即道：“謝慕容公子。”說著，就在右側的席墊上跪坐下。
“將軍請用茶。”慕容沖說著，拿起自己桌案前的茶杯，涼了涼，喝了一小口。
蘭翼這才發覺自己面前的桌案上也放了一杯茶。剛才怎么沒注意到？
“謝慕容公子。”蘭翼還是盡量從容道，說完也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
“我聽聞，蘭心姑娘乃是將軍的妹妹？這可屬實？”慕容沖問道。
“額……”蘭翼顯然有些奇怪，知道這個事的人應該不多。難道慕容苓和他說了？
頓了頓，“心兒確乃末將的妹妹。只是，不知慕容公子何故問之？”
“呵，鳳皇只是不明白既是將軍之妹，將軍怎舍得讓其留于宮中為婢？”慕容沖倒徑自又問道。
蘭翼聽聞此言，心里似乎開始預感到一些什么了。
“其實，個中緣由，末將也無法輕易說個清楚。只是當年，我們兄妹失散，我入了軍營，心兒卻誤入了宮中……”
“哦。原來如此。”慕容沖恍然所悟的樣子，接著道：“將軍當日在鄴城救了家姐一命，鳳皇尚未言謝，這次又護送她平安歸來，再者，鳳皇如沒有記錯，將軍也算不只一次的幫過我們姐弟了。”頓了頓，“我想，讓蘭心姑娘提早出了宮去，與你兄妹團聚。也算是謝謝將軍的一點心意，如何？”
蘭翼沒想到這慕容沖還會記得是他救回慕容苓，按那時的情形，還以為他根本沒注意到……但他不但記得他，竟也還和慕容苓一樣要答謝。
“慕容公子好意，末將心領了。其實，夫人早前也有此安排，只是，舍妹卻一心想跟在夫人身邊。而，夫人也同意了的……”蘭翼還是故作從容地回拒。
“哦？”慕容沖倒是有些驚訝。
“是的。其實末將這些年東征西討，也不安定。也許心兒留在夫人身邊伺候，末將會更放心。”蘭翼繼而解釋道。
慕容沖看了蘭翼的眼睛一看，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頓了頓，接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強人所難。只是，如果將軍他日有何需要，只要鳳皇做得到的，定會盡力而為！以謝將軍的救命之恩。”
蘭翼聞言，忙抱拳，道：“慕容公子言重。一切都只是末將的職責所在，實在不敢勞煩公子記掛在心。”
“將軍客氣。”頓了頓，“聽說將軍明日即返鄴城，那我就不耽誤將軍了，今晚好生休息了，在此，先預祝將軍一路順風！”慕容沖拱手作揖，道。
“謝慕容公子。那末將告辭了。”蘭翼說著，便站起身來。
“將軍走好，恕不遠送。”慕容沖道。
蘭翼再次回禮，退了幾步，方轉身離去。
慕容沖依舊跪坐在席墊上，看著蘭翼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