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迎年把一股子氣給憋了回去,強換了張笑臉:“還真是湊巧。”瞅了一圈那些貴介公子,知道他們并不歡迎他,只能說,“我還另外有些事,就不打擾了。”
“喲,這不是飛碧和景蘭么?你們兩個怎么在這兒?”安河軒故意才看見那兩個少年似的,上前把地上的景蘭給拉了起來,“嘖嘖,這小臉都哭花了,真教人心疼啊。”替景蘭擦了眼淚,“你們怎么在這兒?”
景蘭只抽泣著,垂著頭,一副不敢說話的樣子。飛碧原想說什么似的,然而看了葉迎年一眼,又噤了聲。
張念遠把兩個少年的反應都看在了眼里。
安河軒卻似什么都沒看見,只轉頭笑著跟公子們說:“剛才不是有人嚷著要看相公么?這兩個就是了!飛碧和景蘭,看看看看,真真是兩個美人胚子!不是我說,就我們那一群姐姐妹妹們,除了閑香,誰也比不得這兩個漂亮!”
“果然漂亮!”有人哄著,“今兒可長見識了。”
“走走,飛碧、景蘭,跟我們過去喝喝酒說說話。”安河軒拉了兩個少年的小手要走,卻做出才想起來的樣子,“喲,忘了,葉將軍還在呢。看樣子你們兩個今天是被葉將軍叫出來的吧?我可不該壞了規矩。得,葉將軍可別怪我,我們這就走。”對著葉迎年笑著,毫不留戀的放了飛碧和景蘭的手,卻又回頭加了兩句,“不過,葉將軍,既然喜歡了人,就多少憐香惜玉些,這么嬌弱的,你也舍得打?鬼哭狼嚎的,我們在隔壁都聽見了,怪難看的。虧了今兒是我們過來,要是換了外人,被人說懷化將軍招相公,卻在外頭將相公給打了,可不好聽了。”
安河軒話說得連氣都不換,葉迎年幾次張口想要辯解都插不進去話。直到安河軒把話都說完了,他才咬牙切齒的說:“他們兩個不是我叫來的!我不認識他們!”
“別這樣,太難看了!”安河軒聽了卻冷笑了,“做了就承認又如何?像我們就從來不忌憚說自己去過相公堂子。對了,上次給葉將軍介紹的飲緋如何?葉將軍可喜歡?”他確實給葉迎年推薦過飲緋。那是他們在倚風樓打架的第二天,郁磊被關了起來,他卻依舊去了倚風樓。見著葉迎年要糾纏羞辱莫云,便打抱不平了一下,用那條三寸不爛之舌把人給說走了,連莫云的面都沒讓葉迎年見著。當時安河軒就給葉迎年介紹了飲緋,倚風樓一個一喝酒就臉紅的少年,卻是極會曲意承人的。
“安公子,你別血口噴人!我從來沒有那樣的喜好!相公那種下賤東西骯臟之極!”葉迎年看見了人群之外的莫云,眼中頓時仇恨兇狠起來,“當過相公,給男人用過的,都不配再當男人!干脆把自己廢了,還更好一點!反正前面也是用不上了!留著后面就夠了!”一腔毒液,全是要噴向莫云的。
莫云卻淡漠得仿佛什么也沒聽見一般,狼眼睛里的濃碧讓葉迎年看得恨不得把那雙眼睛挖出來。
“夠了!葉將軍!”張念遠厲喝,“招了相公被發現是難看。招了相公不敢承認是懦弱。招了相公又打了人不敢承認,卻還要口出惡言傷人,就是卑鄙無恥了!葉將軍。”張念遠搖頭,“你真教我失望。”
安河軒暗自得意笑了,卻向著葉迎年:“既然葉將軍說沒叫過他們兩個,那我就不算壞了規矩。飛碧、景蘭,跟我們過去吧。”帶著兩個少年離開。經過莫云和郁磊身邊時擠了擠眼睛。
背后卻幽恨著傳來一個聲音,惡意的笑著:“我就是再卑鄙無恥,也比明明是相公還要冒充公子的好很多……唔……”
葉迎年被一只酒杯打在嘴上,正打掉了兩顆門牙。
“我討厭狗吠!”郁磊打了個呵欠,靠在莫云身上,緊抱著莫云的胳膊,“莫連,回去不許經過有狗的地方!”手中原拿著的酒杯卻不見了。
莫云沒有把自己的胳膊掙出來,只傲然的對著郁磊笑著:“怕什么?狗永遠是狗,變不成狼,更變不成人。”
郁磊聽見這樣的話,不覺驚訝的望著莫云。這是莫云會說的話嗎?這是莫云會有的表情嗎?不敢置信。
連安河軒和龍庭野看見這樣的莫云也是張口結舌。
莫云帶著郁磊走,借著走路換了個姿勢,卻是不動聲色的把胳膊從郁磊懷里抽了出來,還稍微落后了郁磊半步。
郁磊立刻明白,莫云依舊是莫云。
眾人丟下滿口鮮血連話也說不清楚的葉迎年回了自己雅間又重新落座。這一次,莫云卻只選了下首,再不去郁磊旁邊了。然而他卻看起來不過是因為與幾個公子喝酒投契,才那么坐的一般,所有的事情,都做得不著痕跡。
飛碧和景蘭站在角落里,仍在抹著眼淚。尤其是景蘭,哭得厲害,止也止不住。葉迎年說的那些話句句刺在他心里,教他真的恨不得自殺了。
“好了好了,景蘭別哭了。”安河軒忙陪著小心來勸,“別聽那畜生說話!景蘭是好的,我知道的!你這么哭,可太叫人心疼了!”
別說是安河軒,就是張念遠看見景蘭的樣子,也是我見猶憐的。盡管之前說了不少相公的話,然而一旦見著景蘭和飛碧,張念遠這嚴正的男人也沒法再狠心了。
龍庭野叫小二添了兩張椅子兩副碗筷給飛碧和景蘭,教他們在下首坐了。這一來,兩個少年就正好挨著了莫云。景蘭一邊擦了眼淚,一邊偷眼去看莫云,見著此時的莫云大哥與在倚風樓里那個漠然到死寂的莫云大哥全然不同。飛碧忙擋住了景蘭的目光,不教他再去看莫云。他看了情景也明白,那些人叫莫云“黥公子”,莫云穿戴又是貴介公子打扮,定然是不曾教人知道莫云的身份的。景蘭若是看了太多太久,怕被人起疑,對莫云不好。
“飛碧、景蘭,你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龍庭野溫和的問著,“你放心,這里這些公子們都會給你們做主的。”
“是呀,景蘭,我可不會忘了,在倚風樓打架的時候,你攔在哥哥前面要替哥哥挨刀呢。”郁磊一副困倦樣子,話卻說得清醒明白,“只憑著你這事,就是一個大功,我們都會替你做主的。”
“這還真是大功一件!”連張念遠都驚詫了,打量了景蘭一陣,這一直哭個不住的少年竟然能有那樣的勇氣,實在想不到。他的態度也溫和了,“說吧。”
“回公子們的話。”飛碧哽咽著,“我們沒事的。恩客們有時有些新鮮花樣,都是我們該受著的。”
“胡說!”安河軒怒斥,“憑什么就該受著!你們是賣身,又不是出賣尊嚴!我知道你們委屈,只管說就是了!”
飛碧這才做出怯生生的樣子望著安河軒,又忙垂了眼睛,低聲說著:“葉公子原是我們常客,今兒說教我們兩個出來陪酒。原本我們兩個是從來不出來的,可是葉公子堅持,還多許了龜公許多銀子,龜公就教我們兩個出來了。原本是說,只陪酒,不賣身的。大公子您知道的,景蘭還是雛兒,因為上次大公子您去點了景蘭,也就沒人敢動他。可是那個葉公子見了我們,罵罵咧咧的,說什么被郁磊搶了一個,偏偏五殿下還占著一個,誰都不教動的,生生的折磨人呢?樣子極兇狠的,話說得我們害怕,又不敢吱聲。后來葉公子突然扯了景蘭,想要景蘭。景蘭就掙扎,打翻了椅子。后來……就是眾位公子過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劉閑香都不禁問了。原本她是女子,對這些多有所避忌的,不喜歡參與。可是聽著這話里頭有什么藏著的東西,就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