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公子,不行,你不能再受了,會死的!”范義歌急迫。他自己卻狠了心,絕了意,向著曲流香,“我,我來受第三掌!”
莫云一把將人推開,不讓范義歌到前面來。盡管腳步虛浮,還是走到了曲流香的面前,盯著她,等著她。
“師父!”丹殷也被嚇住了。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接師父三掌的。當(dāng)初她深愛的那個男人,海誓山盟,卻不過是第一關(guān)就嚇跑了,一條手臂,遠比她重要得多。她也見過,有的師妹的男人過了兩關(guān),卻在師父的掌前望而卻步。這個蠻人,看來卻還要接師父的第三掌。
“你不怕死?”曲流香微蹙了眉。
莫云淡淡:“我不會死?!?/p>
“你還真有自信!”曲流香冷笑。她要是想打死這個年輕人,簡直易如反掌。
“我不能死?!蹦仆M曲流香的眼睛,“帶她離開這里之前,我沒有死的資格,必須活著。請吧。”
曲流香手腕抬起,凝聚了半天的掌力,卻始終散著,聚不起來。這無畏的年輕蠻人像一只狼一樣,怎樣的傷怎樣的痛都不怕的,心里只有一件事,也只要做一件事。最終,曲流香頹然,轉(zhuǎn)過了身:“丹殷,把他們帶走!去最后一關(guān)吧?!边@一剎那,她仿佛老了三十歲,顯出真實的頹然老態(tài)。為什么,當(dāng)初她不曾遇到過一個這樣的男人?
才出了曲流香的房間,莫云就腿下一軟,連忙扶住了旁邊的墻。曲流香的兩掌,把他打得經(jīng)脈錯亂,一時冷如寒冰,一時燙如烈火。別說走路,早就連站也站不住了。強撐著在曲流香面前穩(wěn)住了,也僅僅能支撐這么一小會而已。
“莫公子!”范義歌搶過去把莫云扶住,攙著他坐在庭院里的石椅上,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莫公子你傷得太重了!”
連丹殷都心里跟著痛惜了,嘆息著:“不然莫公子就先休息一下吧。請放心,小師妹平安無恙的。雖然師父對男人狠辣,對女子卻頗為憐惜。我們也絕沒有傷害小師妹的意思。”
范義歌不禁詢問:“你們這樣究竟是為什么?”
丹殷凄然:“明艷派內(nèi),都是被男人傷過的女子,再不敢相信男人了。”
“你們收弟子,總不會都是這樣擄來,然后一關(guān)關(guān)的考驗?zāi)腥耍屇腥送瞬剑侔雅恿粝碌陌??”范義歌冷笑,“傷心?根本是你們有意在拆散人!一般人,哪里會遇到這些生死挫折?一輩子平平安安就過去了,一樣是幸福的!你們非要逼著人面對這些,根本不是考驗,是害人!”
丹殷搖頭:“除了個別的師姐妹是這樣的之外,其他的都是師父好意收留的傷心人。師父其實心軟,否則,也不會放過莫公子,不教受她第三掌了。”
“兩掌還不夠么?”范義歌惱恨怨怪,“人都打成這樣了。如果不是莫公子功夫好,怕連命都沒了。”
丹殷卻轉(zhuǎn)向范義歌問他:“你為什么要受第三掌?是為了小師妹,還是為了這位莫公子?”出門的時候,師父告訴了她范義歌的秘密。
范義歌頓時啞口無言,羞得滿臉通紅,只攪扭著兩只手,一聲不吭。
丹殷嘆氣:“你這又何必?看這樣子,人終究不是你的。你就是受了,也是白受?!?/p>
范義歌垂著頭,不敢看莫云。
莫云卻似并沒聽見那兩人說了什么。調(diào)勻了氣息,又站了起來:“走吧。帶我去見她。不是還有一關(guān)么?”
丹殷知道莫云是不肯再停留的,只能帶著人走到一處院落。這一處有一排的房間,看來都是一模一樣的。
“其實這一關(guān)也沒什么難的,只要在這些房間里找到小師妹就可以了。”丹殷退后了一步,“兩位,請吧?!?/p>
范義歌立刻到了一間房門前,一把推開,里面卻沒人。他還要一間間的找,卻發(fā)現(xiàn)莫云根本沒動:“莫公子,你不找么?”
莫云只吸了一口氣,朗聲:“郁磊!”
一扇門應(yīng)聲而開,郁磊走了出來,還慵倦的打著呵欠:“你來得真晚。我都睡了好幾覺了。”
范義歌和丹殷同時啞然,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莫云笑了,向著郁磊伸出了手:“走吧?!崩茄劬α林?,卻如燃著溫暖的火焰。
郁磊也就走過來,拉住了莫云:“好?!毙Φ萌玺尤坏年柟狻?/p>
莫云被郁磊的笑炫得暈眩,亮得他眼前一黑,仰面倒了下去。隱約的,能聽見郁磊的驚呼“黥莫連”。莫云想,他是莫云,不是黥莫連。郁磊,又叫錯了……
莫云醒過來的時候,郁磊和范義歌都在他的身邊。郁磊難得的沒了困倦的樣子,然而眼底的淤黑和眼中的血絲卻實在教她看來精神不濟。
“你醒了?”郁磊揉了揉眼睛,扶著莫云坐起來,“你傷得太重了。我去給你拿藥?!鞭D(zhuǎn)身匆匆出了門。卻在庭院里站著,使勁抹著臉,仍是抹不完撲簌的眼淚。
丹殷正走過來,看見了郁磊,心里也跟著難過:“小師妹,啊,錯了,是郁小姐,你也該吃藥了。散功丹的藥性還沒全除,你得再服幾副藥才行?!?/p>
郁磊拿過丹殷遞過來的藥,塞在自己嘴里吃了。
“郁小姐真好,能遇到這樣一個真心為你的男人?!钡ひ蟮脑捳Z中不無艷羨,“莫公子為了你,真是拼上了性命的?!?/p>
“我知道?!庇衾谳p輕說著,“我早知道他會的?!睘榱怂瓷闲悦?,莫云并不是第一次,他左腕上的疤就是明證,“他重情重義,是真漢子,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睘榱俗迦耍幌Х艞壸约旱淖饑?,還有比這樣的男人更教人佩服的么?
“能有這樣的男人在身邊守著,郁小姐你……”
郁磊卻搖頭,截斷了丹殷的話:“他可以為我如此,卻未必是你們想的那樣。”
丹殷不明所以,卻看著郁磊已經(jīng)去了廚房給莫云拿藥,也就跟了過去。兩人將藥小心的從藥罐里倒出來。郁磊顯然沒干過這樣的活,笨手笨腳的,藥也差點撒了。如果不是丹殷幫忙,怕得再煎一副才行。
端著藥碗的時候,郁磊卻堅持自己來做,不肯再讓丹殷幫忙。丹殷也就笑了,跟著郁磊一起去看莫云。
兩人才走到門口,卻正聽見了莫云和范義歌的話。
范義歌看著郁磊出去,心里卻不大是滋味。從莫云倒下去,郁磊就防著他看著他,不肯他去碰莫云,倒像是防著賊一樣了。范義歌心里委屈,卻發(fā)不出來。他怎么也想不透,為什么郁磊要防著男人靠近莫云,反而是那些明艷派的女子們,郁磊并沒有特別的排斥她們接近莫云身邊。郁磊這些舉動,未免太怪了。
直到此時,范義歌才有了和莫云單獨相處的機會。
“莫公子,對郁小姐,真是一往情深?!狈读x歌看著莫云慘白的臉,那蠻人漢子靠在床邊,看起來十分虛弱。
莫云卻緩緩搖頭:“范公子,誤會了?!?/p>
“嗯?”范義歌不明白。莫云這話聽來卻怪。不是對郁磊情根深種,怎么會連命都不要的來找她救她?
“郁家,于我有恩?!蹦频f著,“為了郁家的人,赴湯蹈火,莫云在所不辭。”
“你是為了報恩?”范義歌的聲音里有著壓抑著的驚喜。原來,他為了郁磊做這些,只是報恩!
“莫云這一身,都是郁家的?!蹦频唬坝艏蚁胍趺从?,想讓莫云做什么,都隨郁家的意。郁家的人出事,別說不過是來這里過幾關(guān),就是千刀萬剮,粉身碎骨,莫云也絕不吭半聲。”
這樣的絕意,卻讓范義歌心里發(fā)寒:“你……到底是怎樣的恩,能讓你,到這種程度?”
莫云輕輕一笑,卻再不回答。
范義歌也就不再追問,反而說:“我聽見,郁小姐叫你‘黥莫連’,這是……”
“她叫錯了?!蹦拼沽搜劬?,“我是莫云?!毕喙疲皇且魨棺彘L黥莫連。
范義歌還想說什么,郁磊和丹殷卻在此時走了進來。
“喝藥?!庇衾诎淹肴谀剖掷?,“快點好。我們沒那么多時間在這里耗著,得快點走呢!”
莫云仰頭把藥喝盡,便下了床:“走吧?!?/p>
“你不再歇歇?”范義歌著緊,“你剛醒過來,傷還重呢!怎么也該再休養(yǎng)幾天的!”
郁磊卻不理會,費力的拿起桌上自己的劍。一只大手按住了她的手,拿過劍,背到了自己身上。
“你功力還未恢復(fù),我替你背劍。”莫云說完,當(dāng)先出了門。
范義歌卻生氣了:“郁小姐!莫公子身體怎么挨得住長途奔波?就算他欠了你們郁家的,你也不能這么不顧惜人!”
郁磊冰冷,走出了門外:“我的決定,你管得了么?你倒是關(guān)心他!”為什么范義歌這個男人看來對莫云別樣的不同?為什么又是男人?
丹殷看了三人也是嘆息,跟著走了出去,要送三人離開。只是還沒走出院子,就聽見前頭有打斗的聲音。四個人都是一驚,不覺面面相覷。丹殷正要過去查看,就見著之前清揚班子里變戲法的鵝黃衣裳的師妹飛跑著過來,哭喊著。
“二師姐!出事了!有人打進來了!要血洗我們明艷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