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道,已經天黑了。眾人是在山腳下,離和裕縣城不遠。星子在天上散著,朗朗乾坤,皓皓明月。明月下,回望上去,卻見著成了火紅的明艷派——大火將明艷派頂上的天都映亮了。
明艷派的弟子們呆呆的望著,不知是誰第一個哭了出來,隨后便是一片哀聲。
“別哭了。”丹殷喃喃,過了一會,終于振作起來,向著明艷派的弟子們,“別哭了!諸位師妹們,想要報仇,想要重振明艷派,都在我們的身上了!不能哭!哭也于事無補。我們要做!”大朵綻放的牡丹,在夜中分外奪目。
明春擦干了眼淚,望著丹殷,最先向她跪了下去:“全聽掌門師姐吩咐!”
后面明艷派的弟子也跟著跪下:“跟隨掌門師姐,重振明艷派!”
郁磊獨自在旁邊看了一會,看著丹殷向她走了過來:“丹殷掌門還有什么事么?”
丹殷看了一眼與郁磊有一段距離的莫云,嘆息了一聲:“這一次是明艷派連累了郁小姐和莫公子,實在抱歉。”遞給郁磊一些藥,“這些是散功丹的解藥,郁小姐要按時吃。最多還有兩天,郁小姐就可以徹底恢復了。”又看了看莫云,“另外,這些傷藥,給莫公子用吧。是我師父親自調配的,對內傷外傷都有奇效。”
郁磊都接了過來,在手中把玩,卻并沒有看莫云一眼:“丹殷掌門,以后有什么打算?”
丹殷想了想,說:“我想聯合西南各門派,一起對抗定馭門。首先,就是去各門派聯系吧。另外,我聽說朝廷已經派了平叛軍過來了,只是一直按兵不動。我想去試探看看平叛軍的情況。如果真是有心的,就投奔過去,幫助他們。如果只是打著幌子,沒有救西南百姓的心的話……”
郁磊截斷了丹殷的話:“平叛是一定的,只是現在時機未到。如果丹殷掌門想要投奔,可以去找黃升老將軍,現在軍隊就駐扎在陽州城外。”
丹殷有些錯愕:“郁小姐好像很了解。”
郁磊不答,把自己身上帶著的一塊玉佩解了下來,遞給丹殷:“丹殷掌門可以拿著這個作為引見,黃老將軍會明白的。丹殷掌門,只要你們有對抗叛軍和定馭門的心,以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郁小姐究竟是什么人?”丹殷不得不問。
郁磊卻笑了:“丹殷掌門不必多問,再見面時,你就能清楚了。”說完也不再理會丹殷,走向莫云和范義歌。
莫云正坐在一塊石頭上。范義歌看見郁磊卻有些慌張。
郁磊把藥瓶交給范義歌:“這是傷藥,你給他包扎一下吧。”莫云現在,也許更想親近范義歌,而不是她吧。
丹殷已經帶著人走了,荒郊里只剩了他們三個人。
范義歌見郁磊走開了,拿著傷藥有些猶豫:“莫公子,你的傷……”他見著莫云早成了血葫蘆,也知道該給他脫了衣服仔細治傷。只是,終究有些猶豫。想了想,才下了決心,探手去解莫云衣服,“我給你包扎一下吧,你的傷不能再拖了。”
莫云卻躲開了范義歌的手:“多謝范校尉。我自己來。”取了范義歌手上傷藥,卻離開了,尋了一棵大樹的后頭,避開了范義歌的視線,才解開自己衣服。不少地方血都干涸了,衣服粘在皮肉上,揭不下來。
范義歌愣怔,不明白為何莫云如此。難道莫云已經發現了他的秘密?所以才避開他的?不然,為什么會想要避開一個男人?
郁磊瞅見了,也跟著莫云到了樹后,正見著莫云閉著眼睛,把粘在胸口的衣服硬往下扯。她忙按住莫云的手,不讓他傷了自己。
莫云睜開眼,見著是郁磊,才放緩了表情。
郁磊拿過傷藥,小心的替莫云除衣服,然而被粘住的地方太多,傷口也需要清洗,便在樹后直接問:“范校尉,附近哪里有干凈的水?”
范義歌忙答:“不遠處有泉。”
“帶我們過去。”郁磊把莫云衣服掩好,扶住了他。
莫云眉頭皺了起來。
范義歌引著兩人去了泉水旁,郁磊和莫云卻又避開了他,躲在泉旁一塊一人多高的石頭后面。范義歌心里失望,不明白為什么。別說他是男人,就是在女人面前,莫云除了上衣裹傷原也沒什么的,為什么偏偏要躲開他?
按著莫云坐下,郁磊把那塊原來莫云包著她的綾撕開,取了干凈的部分,蘸著水給莫云衣服粘住的地方慢慢浸開,一點點的替他脫了。
“郁磊。”莫云聲音滯澀。
“你說的,我都記得,永遠不會忘。”郁磊不去看莫云,只專心在他身上。一點點擦洗干凈了,就見著那人的累累傷痕。尤其小腹上足有尺把長寸許深的一條,幾乎要把人切成兩半一樣,“不用你再提醒,我會記住的。”
“好。”莫云應著,笑了。
等到天亮,城門開了,三個人才進了城回了客棧。郁磊仍是決定暫時停留兩天,一來給莫云修養,二來也是等著她自己功力恢復。丹殷給的傷藥確實極好,雖然只有兩天,然而至少莫云氣色好了許多,流血也不那么嚴重了,緩慢的愈合著。
時間卻不等人,郁磊實在沒法再給莫云更多休息,必須上路。
似乎,郁磊和莫云之間并沒有任何改變,然而連范義歌看著,都能感覺到其間的一絲尷尬。郁磊不再經常去拉著莫云的手,莫云更是微微的保持了與郁磊之間的距離。然而每次郁磊找范義歌麻煩的時候,還是要靠莫云給攔下,不教郁磊亂發脾氣。
露宿荒郊,不可避免。他們有時甚至在山中也會徘徊兩三天。此時最讓范義歌頭疼的,就是沐浴的問題。每次郁磊沐浴,都有莫云給她守著,倒是不怕被不長眼睛的撞見。然而范義歌自己卻十分為難,遮遮掩掩的,提心吊膽。
幸好,莫云也從來沒有提過要和他一起沐浴的事,甚至可以說,莫云避著他,比他避著莫云還嚴重。一次他偶然撞見莫云換傷藥,不等他反應過來,莫云先把衣裳披好了,掩住了自己的身體。
進入屏山已經是第二日了,三人卻仍沒有最好的收獲。屏山,一如其名,是一道屏障,過去了屏山,就是西南九山十八峒的夷人所在。
范義歌浸在山中潭里,望著對面的瀑布,在心里嘆氣。莫云很奇怪。但也幸好莫云奇怪,才讓他到現在都沒有太為難。
散開頭發,在潭水中仔細的洗著。瀑布的水聲太大,范義歌并沒有聽見身后的腳步。
來到潭邊的人怔住,急返身走遠了點,背著人站著。過了一會,另外有人過來。
“你怎么在這兒?”郁磊不解,看著樹林邊上的莫云,他的身后就是潭水。瀑布沖擊著水面,泛起純白的浪。
莫云搖頭,攔住了郁磊:“范校尉在沐浴。”其實要不要攔住郁磊他有些猶豫,因為似乎沒有必要。
郁磊聽了卻冷笑了:“他沐浴,你在這兒?是想著要看的,還是想要一起去的?”她心里著惱,火氣便升了起來,“一路上就見你們兩個眉來眼去的,當我什么都沒看見呢?”
莫云被說得一怔,隨即輕輕笑了。
“我說呢,怎么突然提醒起我來了,原來是看中人家了,惦記著呢!”郁磊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硬含著,不肯掉下來,“我看他對你也不是沒意思的,你還躲躲閃閃的干什么?卻來偷看人洗澡了?何不大大方方的,就過去又怎么樣?”
莫云抬起手,拇指碰觸著郁磊的面頰,那顆淚珠就落在了他的手上,晶瑩剔透。
只要想到莫云和范義歌在一起,郁磊的心就像被在油鍋上煎了一樣。范義歌看著莫云的眼神,范義歌對莫云的態度,郁磊在旁邊都看得一清二楚。越是這樣想著,那股子邪火就越燒得旺盛。
莫云的手有些涼,觸著郁磊,讓郁磊留戀。然而,這卻不該讓她留戀。郁磊猛地揮開莫云:“別碰我!你太臟!別用你給男人脫衣服的手碰我!”郁磊說完就咬住了自己嘴唇,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下來。這樣的話,莫云要怎么聽?
莫云也被郁磊驚住了,緩緩的,緩緩的笑出來。這是第一次,郁磊嫌棄他臟,拒絕了他的碰觸。以前的郁磊不會這樣。然而是他提醒她的,是他親口告訴她的,他騙了她,說自己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