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頻頻看著,想不明白這三位公子都是怎么了。范公子一大早的細細跟他打聽了他家與老虎的那些事情,轉頭就出了門,只說晚上一定回來。郁公子和莫公子又要跟他進屏山,說要見識老虎,讓他丈二和尚的直發愣。
尤其進了山里,那莫公子比他還懂的樣子,一路走著一路看,還在草叢樹縫里撥拉,去樹皮上面抹一把聞一聞的。張二傻愣愣的在后頭跟著,開始還不太明白莫公子看的是什么,后來才猛然醒悟,莫公子竟是在找獸蹤,尋那老虎的蹤跡的。
“郁公子,莫公子難道也做過獵戶的?”張二跟到郁磊旁邊,悄聲問著,怕驚了莫云,“看他這手法,比我們可還熟練了。好多地方不是他,我都沒看出來。”
郁磊只驕傲笑著,仿佛被夸贊的是她自己一樣。懶洋洋打著呵欠,卻故意說:“獵戶?做沒做過獵戶我不知道,不過,他以前倒是放過羊。”草原上蠻人本就是游牧民族,自來與動物打交道多。養羊養馬的放牧,是蠻人的生存手段。這么說莫云,也是沒錯的了。
“放羊?是羊倌?”張二傻著問。又想來不對,當羊倌的,怎么會又當了公子?顯見出身是不一樣的。
郁磊忍著笑,走到莫云身旁:“怎樣,可找到了?”她看了看周圍,都是樹木叢雜的,在她眼里實在沒什么區別。也不知道莫云怎么就能看出那么多門道。
莫云彎腰,扒開一片草叢,露出血肉模糊的一團東西,根本見不出原本是什么,看得郁磊只想吐。
郁磊只瞅了一眼,就迅速退開了,再不肯過去。她打仗殺人,原是見血不少的,可是好歹都是干凈利落,從未見過那么糟亂惡心的模樣:“那是什么?”
“鹿。是老虎捕獵未吃完的食物。”莫云探手去摸了一把,捏了一小塊鹿肉看了看,又放了回去,“看來是昨天獵到的。今天應該還會過來。”老虎的食量不大,獵一只鹿一次吃不完,便將鹿撕好,藏起來,方便下次再來吃。不過不會次數太多,尤其天熱的時候容易腐臭,那樣老虎是絕不會再吃的了。
張二瞪大了眼睛,豎起了拇指:“莫公子真厲害!我們原本也想這么找來著,可都沒找著。莫公子一來就找到了!”
莫云淡漠,站了起來。
郁磊立刻伸手,教莫云不準靠近她:“別過來!你,暫時離我遠點!尤其你那手……”莫云手上血淋淋的,還沾著肉碎。
莫云一笑,抬手在樹上抹了一把,打開腰畔水壺,把水澆在手上洗了。這才見著郁磊一點點肯挨過來。
“接下來,要做什么?”郁磊其實還是興致勃勃的。她以前狩獵,都是大群的人在獵場里,飛鷹走狗的,驅著獵物來趕,他們就比弓箭,看誰射得準,獵得多。像這樣有特定的目標的,卻是從未頑過。
莫云隨手一劃:“將這里做了陷阱吧,等老虎來了就直接抓了。”
“好!我去叫人!”張二大喜過望,興沖沖的跑走了。
莫云和郁磊卻留著等著。
張二才走了沒多久,忽然一陣狂風吹來。樹葉嘩嘩響得狠,仿佛樹木都在顫抖著,被將要到來的王者嚇著了。
郁磊被吹得幾乎睜不開眼,不得不抬手遮了一下。
“來了。”莫云低聲,深沉。
“是老虎來了?”郁磊緊問。話音未落,就見到斑斕猛虎在樹林間現了身。
莫云按住馬刀,上前一步。
郁磊一伸臂,把人攔下了:“我來。”
莫云皺了眉,還要向前,郁磊卻擋得堅決。
女將軍傲然一笑,如同射進了密林里的陽光:“我來。你有傷,不適合戰斗。怎么,不相信我?”
莫云側頭看著郁磊,看見那張俏臉上的光芒,淡淡笑了:“我替你掠陣。”也就不再堅持。
老虎并不知道那兩人在說些什么。然而它還認得昨日嚇退了它的那個人類。此時那人類看著并不是昨天那般危險,倒是另外一個人類眼中發光,與它對視著。老虎有些遲疑,低低吼了一聲。
郁磊猛拔劍躍起,居高臨下,向著老虎斬了下去。
老虎回身甩尾,躲過了郁磊的攻擊,虎尾如鞭,掃向郁磊腰肋。郁磊才擰身躲過,老虎已經轉了身子,面向郁磊。一聲咆哮,如霹靂一般,惹得樹動山搖,葉片紛紛而落,恰都似被老虎嚇得秫秫發抖,便要求饒一般。
郁磊眼見老虎雙爪在地上一按,前身低伏,后背拱起,作勢向她撲了過來。郁磊膽大,竟是對著老虎迎了上去,雙手握緊了寶劍,竟是要迎頭去劈老虎額頭。
莫云在旁邊看見,忙搶了過去,抱住郁磊就地一滾,正躲開了老虎的爪子,沒教她傷在老虎的尖牙利齒之下。然而郁磊的劍已經劈中了老虎,卻卡在老虎腦袋上,一時拔不下來,也只能棄劍了。
“你做什么?”郁磊驚怪,掙開了莫云,趁著老虎還沒回轉過身,緊站了起來,順手抽了莫云腰間的馬刀用。
老虎受了重傷,卻沒死,更是暴怒,顧不了頭上的劍,狂嘯著撲了上來。郁磊也緊迎了上去。
莫云這才慢吞吞在她身后起來:“老虎額頭堅硬,就算仗著你劍利,也不能不管不顧的去劈。”
郁磊此時已經又與老虎戰在一處了,莫云的話聽得一半有一半沒的。她正在老虎背后,被那老虎向后一掀,忙退了三五步,才沒傷著。才要提身上去,老虎又轉了身來,向著她飛撲。這一下郁磊正提了氣,來不及換,沒法立刻再躲開。索性心下一橫,前沖之勢不變,卻將身子壓低了,竟是自老虎身子下面與老虎交身。馬刀豎起,正將那老虎肚腹下劃開,肚腸內臟,都掉了下來。
莫云一直注意郁磊情況,見她遇險,已經奔了撲上去了,在老虎肚子底下把郁磊壓住了,護了個嚴實。淋漓的血肉和老虎身子全砸在莫云身上,卻沒教郁磊挨著。
莫云喘了兩口,掀開了老虎,把郁磊放出來,不覺笑她:“你膽子也太大了,敢鉆到老虎身子底下來。”
“你怎么樣了?”郁磊緊張,抓著莫云,看他一身的血,尤其后背上還掛著截長長的東西,血糊糊的,見著就惡心。那老虎足有四百多斤,正正砸了莫云,實在讓她擔心,也就顧不得莫云身上那些老虎血肉內臟了。
“我身上臟,你別過來。”莫云笑著搖頭,推開郁磊,“你給老虎開膛破肚,都灑我身上了。”晃了晃身子,把臟東西都弄掉了。然而仍是看著半個人都是紅的,腥臭得很。
郁磊微微埋怨著:“誰教你自己過來的?”莫云這一撲實在險,如果不是她收刀及時,連莫云都要被劃開了。她心里著緊得很,卻又硬著,一雙眼睛只全身上下的打量人,“你身上傷怎樣?那老虎傷著你了么?”
莫云淡淡搖頭:“我去洗洗。你在這邊等著張二他們吧。”
“我和你一起去!”郁磊脫口而出。
莫云聽了失笑,卻調侃她:“怎么,還沒看夠么?”
“你……”郁磊臉上漲得通紅,“你下流!誰,誰要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的!”話是這樣說著,偏偏腦海里全是昨天看見的男人身子,健壯剛硬,線條如刻,配著那青白的膚色,倒像是山上的巖石鑿出來的一般。
莫云靜靜笑了,輕輕靠在了樹上,聲音淡然:“等張二他們來了,回去再洗吧,也好換衣服。暫時你先忍耐一下吧。”郁磊沐浴的時候,他替郁磊守著。他沐浴的時候,郁磊又何嘗不是小母雞一樣守著他?沒教他周身百尺里男人都絕跡,已經算是郁磊盡量克制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