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柯音立刻答應:“好!”說完卻猶豫了,“可是,不是說郁公子不會摔跤嗎?”
“峒主,幾位中原的客人看不起我們屽亞族的勇士,認為我們的摔跤不夠好。我蒙南咽不下這口氣。峒主,請允許我挑戰中原的客人,為我們屽亞族爭氣!”蒙南突然跪了下去,目光炯炯的看著扎柯音。
扎柯音不能說不同意。
“峒主,蒙南也是為了我們屽亞族的榮譽。盡管郁公子他們是我們的朋友,然而對我們的勇士不屑一顧,也讓我們的族人不滿。峒主如果不做些什么,會讓族人寒心的。”瑪尼一直旁觀著,直到這時才開口說話。
扎柯音只能說:“郁公子,之前公子口出狂言,我不能不請公子也多少表現出些什么了。不然,我沒有辦法向我的族人交代。我只能同意蒙南的要求。至于郁公子是否接受挑戰,只能看郁公子的了。”
郁磊沒說話。會摔跤的只有莫云,她也相信莫云一定能贏,只要莫云身體是好的。然而莫云的傷一直拖累著他,就是現在,眼前莫云的皮膚上也還是有不少還沒完全長好的疤痕血痂,與那天在倚風樓見到的蠻人光潔的身體截然不同。
“只要贏了就行?”莫云淡然的問著,聲音沒有起伏,然而那雙狼眼睛卻是濃碧得駭人。
“只要你們能贏。”蒙南冷笑。他自信是屽亞族第一的摔跤高手,一定會讓這些中原人難看的。
“我來。”莫云冷然,扶著裝成爛醉的郁磊坐下,對她說,“等等我。”
郁磊緊抓住莫云的手不放,眼睛緊張的望著莫云,不想放他去摔跤。
“我來!”突然出現的聲音,雖然醉意熏然,卻是堅決。
一只手搭在彎著腰的莫云的背上,按著他的肩膀,使著勁要撐著站起來。
郁磊回頭,卻看見的是本來早癱在一邊的嚴覓:“你,你?”裝醉讓她厭煩,真想好好利索的說話。然而這愿望一時半會是不能實現了,“你,會,摔跤?”
“一個朋友,教過我。”嚴覓沒能立刻就站起來,手上也顯得虛浮無力,順著莫云背后倒了下去,正在郁磊的面前。那雙黑眼睛里是醉意的深潭,仿佛一個玄色的漩渦,要把郁磊吞噬進去,“郁磊,你想要的,我都送到你的面前。”
郁磊怔了,呆呆的看著嚴覓貼著倚著莫云赤著的背,歪在莫云身上。
莫云只能回身,推著嚴覓讓他再躺下,自己站起來,要走出去。
嚴覓抓住了莫云,強拽著他的手,站起來,立穩,卻靠在莫云的耳邊噴著酒氣:“黥公子就這么吝于給我在郁磊面前表現的機會?”他雖然醉了,話卻說得連貫,是個自控力極強的人。
莫云站住了,回頭看向郁磊。嚴覓挨他極近,手抓著他的胳膊,他想掙開,卻沒想到嚴覓攥得極緊。莫云完全不喜歡嚴覓挨著他的感覺,教他從心里厭惡,連他自己也不太明白這是為什么。然而看來,郁磊似乎并沒有對這件事有太多的反應。也許郁磊并不在意,也許郁磊來不及對此在意。
郁磊確實來不及在意。她雖然也不喜歡嚴覓那樣挨蹭著莫云,卻也知道嚴覓并沒有別的心思,只是站不穩當,才不得不扶著莫云的。何況她想的還有別的,更重要的,關于這次摔跤。她一時也有些猶豫。莫云摔跤自然是好的,她也信任莫云,只是莫云身上傷沒好,她也怕他傷再掙開。嚴覓雖然醉了,郁磊卻知道嚴覓的自控力足以讓他保持水準的發揮,只是嚴覓究竟摔跤的本事如何值得商榷,而且……
對于郁磊來說,莫云的,就是她的,而嚴覓的,卻仍是嚴覓的。郁磊也知道,對于莫云來說,他的,就是郁磊的。可對于嚴覓來說,嚴覓自己的,仍是他自己的,他可以送給郁磊,但那是送。郁磊不想要這么一個人情。
“你去吧。”郁磊仰頭,拖著莫云的手。
莫云淡淡笑了:“好。”碧色的眼睛深邃,把郁磊的一切都藏在里面。
嚴覓心中有著巨大的失落。
“慢著!”蒙南攔住了莫云要走上場中的腳步,“你們贏了,當然那東西就是你們的。不過,要是你們輸了呢?”
“你想要什么?”嚴覓搶先問。
蒙南粗黑的手指指向郁磊:“他。”說完咧嘴笑了,“當然,一夜就可以。”不懷好意的眼神在郁磊的身上轉。
“不能。”
“絕不!”
兩個男人同時拒絕。
“換個別的條件吧。”嚴覓撿起一個水袋,把水都淋在自己頭上,讓自己清醒。他喘得有些重,酒氣逼人,他卻不能不控制自己,讓自己穩下來,“義歌,再幫我找些水來,要冷水。”
范義歌聽見了,忙把少年推到郁磊身后,自己在一個少年奴隸的幫助下提了一桶冷水來。
“好啊。”蒙南似乎并不十分堅持,“你們中的隨意一個吧。輸了,今夜就是我的。”
“混賬!”嚴覓勃然大怒,“堂堂七尺男兒,怎么能在男人身下承歡!”嚴覓接過了水,兜頭澆在自己身上,頓時感覺清醒了許多。然而這些冷水壓下了酒意,卻壓不下別的。
蒙南不以為然的嗤笑:“你這么激動干什么?不過是一夜而已,對于男人來說又沒少了什么。最多么,”蒙南惡意的瞥著嚴覓的下身,“后面疼上幾天而已。哈哈。”
嚴覓一拳打倒了蒙南,臉漲得通紅,似乎對蒙南的提議十分的憤怒,“這是男人的尊嚴!在另外一個男人身下承歡的,還配再做男人么?要是我遇到這種事情,我必然再沒臉活著,還不如一死了之!”
“嚴覓!”郁磊急喝,不想嚴覓再說下去。她擔憂的抓著莫云的手,仰望著莫云的臉。蠻人的臉上沒有表情,只一片沉寂的淡漠。
嚴覓無視了郁磊的聲音,推開莫云,向著蒙南:“我和你比。我贏了,那少年就是郁磊的。我輸了,我給你我這條命!”大步走向場中。
郁磊并沒有注意嚴覓和蒙南的摔跤,她更緊張莫云,緊拉著莫云的手,靠在莫云身邊。
莫云只淺淺的笑了一下,輕拍了郁磊的手,教她別擔心。這樣的話,是他必然要聽到的,早有準備了。今天說的是嚴覓,將來還有不知道多少人也會說。如果都承受不了,他還要怎么留在郁磊身邊守護郁磊?
扎柯音看著郁磊與莫云之間的親昵。郁磊總是抓著莫云的手,經常靠在莫云的身上,有什么事情也都去看莫云。想到郁磊說的,喜歡美少年的話,扎柯音頗有些怨憤的望著莫云:“黥公子和郁公子看來關系不一般啊。”
范義歌立刻聽出了不對:“扎柯音峒主,你這是什么意思?”
郁磊想要出言,被莫云攔住了。郁磊還在裝醉,不能被看出破綻。莫云索性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腿上,做出已經醉倒熟睡的樣子。
“郁公子到底是喜歡美少年,還是只要是俊俏的男人都喜歡?”扎柯音挑眉瞪了一眼范義歌,卻惱恨的注視著莫云,和在莫云膝頭睡了的郁磊。
“胡說八道!”范義歌怒火都被挑了起來,“郁公子和黥公子的清白,是你可以胡說的么!”她突然明白了郁磊一擲千金的傳聞,懂得了郁磊被人當做喜歡相公的時候的憤怒。明明是好心,明明在做好事,卻被人當做了輕薄無行,被譏嘲恥笑。
“哼,是不是清白,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扎柯音再不想理人,只看著場中的比賽,希望蒙南贏了,替他們屽亞族奪取榮譽,也可以好好的羞辱郁磊。之前對郁磊的好感都隨著郁磊喜歡男人這件事而煙消云散了。
莫云一直只注意著場上,對旁邊扎柯音的譏嘲充耳不聞,反而對于嚴覓的摔跤手法更加關注。
嚴覓摔跤不錯,雖然還稱不上一流,不過看來也頗有模樣了。然而那不是中原的角抵,而是蠻人的摔跤。莫云見過郁曠角抵,盡管因為郁磊的緣故,兩人雖然一直躍躍欲試,卻都沒能比上一場。
中原角抵與蠻人摔跤略有不同,更注重技巧,不會過多的身體接觸,相觸時便是要將人摔倒的時候,尤其腿上的技巧更多些。蠻人摔跤更重蠻力,相抵相抱,下盤極穩,卻比的力量和手上胳膊的技術及運力。夷人的摔跤更近似蠻人的,也能看出與中原角抵的區別。
然而嚴覓的,雖然也有些中原角抵的技巧,但更多的,反而是蠻人的摔跤方式。尤其是摟著蒙南的腰把人整個翻過來向下貫的一招,更是音嵐族特有的絕技。
嚴覓其實頗有幾分險。他本來就是酒勁上頭,再加上摔跤的本事并沒有蒙南那么好,倒是一時半刻難贏,輸的幾率還大些。在莫云看來,嚴覓不過是仗著自己功夫高,偶爾偷滑,用了幾分輕功,又添了幾式擒拿和拳腳功夫,卻都是暗自化了的,不仔細卻看不出來,這樣才穩住的罷了。
蒙南被嚴覓惹得火大,一時半刻不能就撂倒嚴覓,讓他感覺很不爽快。明明覺得這家伙摔跤的本事并不如自己,怎么每次要摔倒的時候都會被掙脫,反而弄得自己狼狽呢?未免太奇怪了。
趁著蒙南抱住自己的腰,把自己舉起來的時候,嚴覓猛地掙脫,反而順勢躍到了蒙南背后。接著腳下一個絆子,讓蒙南站立不穩。同時嚴覓手上一勾一拉,就把蒙南徹底摔倒在地上。
嚴覓趁機把膝蓋抵在蒙南的咽喉,手按著蒙南的胸口,低喝:“認不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