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好久不見。
來的人是江懷安。
自上次江府一別,楚夕就再沒看見過他,也沒聽見過他的任何消息。面對這個不速之客,楚夕的確是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開場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江懷安也不惱,放下茶杯靜靜的看著她。
“我爺爺不見了。”
楚夕一震,那天見到的不吃藥的江爺爺不見了?雖然心中有疑惑,楚夕面上還是冷冷的,畢竟她不是楚夕本人,每次面對江懷安總有種無可遁形的做賊心虛的感覺。所以對于江懷安,她是能打發(fā)就打發(fā),不能打發(fā)就創(chuàng)造理由打發(fā)。所以此刻,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說:
“你爺爺不見了,你跑我這里來干嘛?”
楚夕的冷淡讓江懷安眼神一黯,低聲道:
“前幾日他的精神好了些,竟然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情。只是,他的記憶斷斷續(xù)續(xù)的,他一直記得我和你快成親了,聽到我退了婚,他氣的大發(fā)脾氣,還說要來找你……第二天,就不見了。”
楚夕低頭沉思,江爺爺歲數(shù)大了,這樣隨便跑出了家又沒個人照顧,確實挺危險的。楚夕偷偷瞄了一眼江懷安,他心里一定特別著急吧,面上卻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作為名門世家的公子,他一直以來都表現(xiàn)得特別沉穩(wěn),越是危急的時候卻不能表現(xiàn)出慌亂。有的人之所以喜怒于行色是因為有人能被他的喜怒所牽引,而江懷安……想來也很可憐,大家都看到他冷靜自恃的姿態(tài),卻沒人真正留意過他心里的不安。楚夕在心里嘆了口氣。
江懷安見楚夕一直未開口,眼神又黯淡了幾分,苦笑道:
“我們找了幾天也一無所獲,也不敢太公開怕有心人會故意對爺爺不利。我來找你,不是來糾纏你的……只是想說如果他來找你,勞煩派人通知我一聲。楚……小姐,抱歉打擾你了,在下先告辭了。”
待江懷安往前走了幾步越過她,楚夕才發(fā)現(xiàn)江懷安的鞋上沾滿了灰塵,連那一身白衣上也有些許的泥點。雖然接觸不多,但她也能感覺到江懷安是個愛干凈的人,想是四處奔波尋找江爺爺,連衣服和鞋子上沾了灰塵也顧不上了。楚夕覺得鼻子發(fā)酸,江懷安從來都很無辜,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做賊心虛,躲著他避開他,愛他的楚夕為了家族的利益將他拱手讓人,而不愛他的楚夕,為了自己的身份遠離他,他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卻失去了自己的愛人,又一再被他以為的愛人冷淡一堆,還要背上背信棄義退婚的罵名……想到這里,楚夕不禁出聲叫住了他:
“江懷安。”
江懷安回過頭,眼里的苦澀還沒有散去,俊逸的臉上還有沒來得及收起的疲憊。楚夕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對江懷安道:
“你……等等。跟我來吧。”
江懷安沒有說話,只是聽話的跟著楚夕繞過假山水榭來到她的房間。只見楚夕輕手輕腳的掩上門,然后在房間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本略舊的小冊子拿給他。江懷安翻開冊子,臉色微變,就這么慢慢的看了下去。
江懷安看得很慢,仿佛要將每個字都刻在心底。楚夕也不催他,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觀察江懷安的臉色。江懷安越看越慢,手指攥緊了冊子,臉色也開始變白。良久,他終于翻到最后一頁,看到末處,伸出手撫上了被水浸開的那一團墨漬,力度輕柔的像是在抹去情人臉上的淚珠。楚夕忍不住開口:
“其實,我不是楚夕。”
饒是江懷安這樣波瀾不驚的人,聽到楚夕這句話都驚得掉了手中的冊子,望著楚夕的眼神里充滿了不可置信。楚夕自顧地說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來自很遙遠的地方,不知道怎么的,一覺醒來就到了這個楚夕的身體里。也許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借尸還魂’吧。說來也巧,我本來的名字也叫楚夕。至于原來的楚夕,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或許是同我交換的身體,或許……”
楚夕沒有再說下去,她知道,如果原來的楚夕沒有和她交換身體,那么只有一種可能——她已經(jīng)成為孤魂野鬼。江懷安若是知道了,一定不好受。還不如給他留下點念想。
江懷安沉默著,他俯下身撿起剛才掉在地上的冊子,輕輕地拍掉上面的灰塵,用自己潔白的袖子擦拭著。他低著頭,楚夕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我一直在想,是我哪里做錯了,你才不愿意看到我。原來是這樣……雖然我一直不信鬼神,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你看人的眼神和楚楚不一樣,你經(jīng)常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詞語,我以為你只是因為在外流浪而性格大變,哪里知道,你連人都換了一個回來。”
江懷安頓了頓,似乎在壓抑著些什么,攥著冊子的手骨節(jié)泛白,
“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些,現(xiàn)在我需要點時間冷靜。楚小姐……你若是看見了我爺爺,請派人來江府通知一聲。”
說完,不回頭的離開了。楚夕想他此時的臉色肯定不佳,他也確實需要時間冷靜一下,消化此楚夕非比楚夕的事實。
楚夕不后悔自己對江懷安的坦白。一直以來,“我不是本人”這個想法就如一個不定時炸彈,時不時跑出來讓楚夕惴惴不安一下。如今說出來,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只是就苦了江懷安,突然受到如此的打擊。不過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他一直為了原來的楚夕而用情至深,不如告訴他真相,讓他及時抽身,看清現(xiàn)實。
江懷安離開后沒多久,方婉兒就如約而至。楚夕同她說了“關于深入挖掘楚老爺和方老爺?shù)亩碌膸c方法”后,方婉兒一口答應下來,道:
“放心吧,我有辦法從我爹那里套話的,只是你爹這邊,就要楚夕你出馬了。其實我也很好奇他們之間有什么恩怨啦。感覺從我和爹來到錦州城后,我爹就沒給過你爹好臉色看。也不知道他們以前發(fā)生過什么。”
“你這么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你昨天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說么?”
楚夕支著下巴對方婉兒道。方婉兒愣了愣,道:
“咦,我們不是在討論我們爹的事情么?突然說這個……好像有點奇怪的樣子。”
“被你發(fā)現(xiàn)了,看來你沒有我想象中那么腦殘嘛。”
楚夕笑道。方婉兒一臉自豪:
“當然了……不對,你才腦殘,你們?nèi)叶寄X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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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寫到楚夕向江懷安坦白自己來自不同世界的時候,這一段我刪了又改,改了又刪……我一直糾結著要不要用“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和“雖然不知道你講的是什么,但是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這兩句對白,后來為了江懷安的形象,還是忍痛割愛了。不過吐槽什么的真是忍不住啊……果然我是不吐槽會死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