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忙點頭答應著去了。
另一個婆子想討好珍珠,便道:“珍珠姑娘,你先回去,我和清韻在這兒等著,那夏婆子來把她送進去便是了!”
珍珠看著那地面黑油滑亮的,偶爾還有蟲子爬過,只巴不得離開這兒,便點了點頭,對清韻又說了幾句話,便走了。
那夏婆子果然是在賭錢兒,正賭得高興呢,這婆子走過去就是一頓數落,然后把珍珠送清韻的事說了。
這夏婆子剛開始還不想理人,后來聽到珍珠這兩個字,就如聽到圣旨一樣,馬上直起身來,慌得連銀子都不要了,只跟著往回走。
還沒到門口,便大聲叫道:“珍珠姑娘,珍珠姑娘!”
另一個婆子和清韻在門口站了半天,早就煩了,道:“你叫誰呢!珍珠姑娘是你隨便亂叫的么!”
夏婆子被她一頓訓,也不生氣,只歪著頭道:“珍珠姑娘呢!”
那婆子道:“早走了!”
夏婆子抬眼看了看清韻,指著道:“又來了個丫頭么!”因悄悄地問了一問:“莫不是不愿作姨娘的那個!”
“您老眼花了,連她都不認得!”那婆子甩下一句話,自走了。
夏婆子細細地將清韻看了一眼,突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星子,冷笑了一聲:“老婆了我道是仙女下凡呢,卻原來不過如此!”又翻了翻白眼道:“這園子里呀,就數你最風光了,但凡認得老太太的人,就必定是認得你的了!”
清韻倒不生氣,只微微笑了一下,道:“以后就麻煩夏媽媽了!”她知道這婆子正賭在興頭上,因自已的事過來生著氣,不過,更生氣的是讓珍珠看到了她在賭錢,這股子氣正沒處發著,現在沖著自已來了。
“哼!”夏婆子從鼻子里出了一股粗氣兒,轉身拿出一提亮晃晃的鑰匙朝那大門走去,將黃爛爛的大鎖拿在手里,一插一轉,鎖便開了。
夏婆子再將鑰匙放進腰內,轉身對清韻說:“進去吧!”
清韻忙走過去,將那門推開了,一股子霉味撲鼻而來,清韻拍了拍鼻子,朝里面看去,
只見那里面房子甚多,進去是一個小院子,正面四間房一間敞廳,敞廳里面有穿堂通往后面,后面還有一棟小樓,兩層的。
清韻有些著急了,她現在很想知道掃雪在哪里,便道:“夏媽媽,日前這里押過來一個有病的丫頭放在哪里呢!”
“自個兒看去,凡有病的都在后面那棟樓呢,這有有病的可不止一個,日前也不止送一個來!”夏婆子在后面冷冷地說了一聲,突地把門關了。
這時,只見前面一間廂房內的門一動,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頭走了出來,一身半新不舊的錦紅半臂,下身綾子裙,臉面兒清秀,看到夏婆子便喊道:“夏媽媽,來人了么!”
夏媽媽答應了一聲,指著清韻道:“這是四小姐院里的清韻,以后就同你是一個房間了!”
那丫頭答應了一聲,只朝清韻看著。
夏婆子也不介紹一聲,自往旁邊一間房子走了,想是去睡覺什么的。
清韻朝那丫頭笑了笑。
丫頭上前道:“我叫穗兒,是清韻姐姐吧,我認得你的!”
清韻笑了笑,自已果然名氣很大,這里頭的丫頭都認得自已了,她不知道,穗兒原是大太太院里的粗使丫頭,是認得她的,只是她不認得穗兒而已。
那丫頭引著清韻進了房,指著右邊的一張木板子床道:“姐姐,你以后就睡那兒吧,我替你到夏媽媽那兒拿被褥去!”
清韻點了點頭,穗兒便走出去了。
這兩張床跟自已和掃雪在四小姐那兒的床差不多,只是房子要大得多,里面空空蕩蕩的卻沒什么擺設,不過,倒有一個小小的梳妝臺,屋子中間還是一個小圓石桌子,幾張石鼓凳。
“啊……”突地,那屋子后面傳來了一聲長長的尖叫聲,令人毛骨悚然,寒毛直堅,清韻腦子轟地一聲,她曾聽說這里住著一個瘋子,原是大老爺的姨太太,后來不知怎么的瘋了,但袁府也不曾虧待她,讓她住在這里,還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這叫聲莫不是她。
這房子有一面窗子,開在后面,上面掛著半舊的桃紅色的窗紗,清韻站了起來,走到窗子邊,透過月洞朝外面看著,這里能看到那里面的一棟樓,這時,那聲音卻聽不到了,里面寂靜無聲,好像沒有人一般。
這種寂莫非常的詭異,清韻忙將頭縮了回來,好像多看一眼會窒息一樣。
“清韻姐姐!”穗兒抱著一床藍布花被子走了進來,看到清韻站在窗口,便叫了一聲。
清韻倒被嚇了一跳,忙回過頭來。
也許是看到清韻眼里的驚恐,穗兒笑道:“姐姐嚇著了么,剛來都是這樣的,以后就習慣了!”
清韻笑了笑,說了聲謝謝,便鋪床去了。
穗兒幫著忙,說:“過兩天我就可以出去了!”
清韻一驚,看著穗兒。
穗兒笑道:“我原是陪大太太房中的春梅姐姐來的,春梅姐姐在這兒住了這幾天,快好了,我也就要走了!”
清韻看著她:“這院里原來沒有丫頭么!”
穗兒笑道:“是的,哪個病了另派一個人來照顧著就是了,病人一好,照顧的人也跟著走了!”又道:“瘋姨娘是夏婆子照顧的!”
清韻皺了皺眉頭道:“夏婆子一天到晚的賭錢,能照顧她么!”
“可不,我也是這么想的!”穗兒長嘆一聲:“這大戶人家的姨娘是極風光的,這瘋姨娘可惜沒有這個福氣!”
清韻詫異地看著她,暗道,難道她想作姨娘,卻沒說出來。
鋪完床,清韻便急著道:“我們進去看看吧!”她想看掃雪。
穗兒點點頭。
兩人走出房間,朝后面走去,那樓一共是八間房間,底下四間,上頭四間,穗兒走到那樓前,對清韻說:“瘋姨娘在樓下,這時沒有動靜,可能是睡著了,我們不要驚醒她,只上樓去,樓上還有兩個人呢!”
清韻點了點頭,兩人頓時躡手躡腳地往樓上走去。
樓上的紅漆都已經剝落得沒有了,光露出些白白的底兒來,但那門窗卻是極精致的,都是鏤空雕花。
到得第一個房間,穗兒去推門,清韻問了句:“這是誰的!”
“春梅姐姐!”
“另一個呢!”清韻接著又問了一句。
穗兒不說話,只朝隔壁房間指了一指,清韻點了點頭,輕輕地道:“我等會再來看春梅姐姐吧!”接著便朝那房子走去。
穗兒也不去春梅那房間了,只跟著過來,那門是虛掩著的,一推就開了。
里面房子很是空曠,一間木架子床,床上掛著半舊的羅帳,屋子中間一張小方桌,幾把矮凳子,床上似乎躺著人,門口看不清楚,清韻急急地走了進去。
待走到床邊,細細地看了一看,果然是掃雪,她現在正閉著眼睛,也不知是在睡覺還是在養神。
清韻感覺她沒有睡覺,便輕輕地叫了一聲:“掃雪!”
掃雪果然沒有睡著,她聽到這聲音,慢慢地將眼睛睜了開來,細細地看了一看,嘴巴動了動,突地說了一聲:“是清韻么!”
清韻高興地點了點頭,道:“是我!”
掃雪看了她一眼,卻把眼睛閉了,道:“你害了我一次,還不夠么,還要怎樣!”
清韻以為她說的是自已不小心說她病的事,因不好意思起來,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還在生我的氣么!”
掃雪突地瞪開眼睛:“你還不是故意的,你,你在袁府這么多年,難道不知道丫頭病了是大事么,別說是沒有,就是有了,也得瞞著,你怎么能對老太太她們說!”
聽著掃雪說了這么多的怨言,清韻反而放心了,她不過是在撒氣而已,根本就沒真的生自已的氣,因笑道:“好了,你不是不知道我腦子里空空,什么都不知道,現在,我不是來陪你了么!”
穗兒站在一旁,聽她們說得一愣一愣的,便道:“你們先說著,得輕些,我去看看春梅姐姐去了!”
清韻點了點頭,說了聲麻煩了。
掃雪突地掙扎著想坐起來,清韻忙去扶她,只覺得她身燙如火,一時急了,道:“我當你是想多睡一會兒,怎么真病了!”
掃雪白了她一眼,道:“要不是我知道你真的失憶了,我還以為你在陷害我呢!”接著道:“也不知怎么的,那日老太太叫我時頭就昏得很,一到這里就更得了,起都起不來了!”
清韻急道:“怎么,沒人給藥么!”
“什么藥,誰會給你藥,只要抬到這里來的,大部分都是等死,不過聽說隔壁的春梅竟然好了,可也是個奇跡!”突地咳嗽了幾聲。
清韻聽著那聲音里竟然有痰,忙著去找痰盂,沒有找到,便拿了幾張紙放在床前,掃雪咳了一咳,往上面一吐。
清韻忙將那紙收了起來,回頭見掃雪滿頭是汗,便知道病得不輕了,忙扶她躺下,又用手探了探額頭,竟滾燙滾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