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爺正要上前見禮,府尹忙上前扶住了他,說:“我們兩人打小兒一起長大,又同屬圣賢之門,袁兄不必過于客氣!”又看了清韻一眼,笑道:“姑娘也請坐下,都算得上是舊相識!”
三老爺坐定,看著府尹道:“張大人,這個案子該當(dāng)如何了結(jié)!”
府尹皺著眉頭道:“這個很明顯,是奴婢之間互相算計所致,方才仵作已經(jīng)驗尸,那兩個丫頭并不是被溺死的,另一個肺胃卻有大量的水,顯然,是被淹死的!”
三老爺自言自語地道:“另一個當(dāng)時沒有死么!”
府尹道:“此案已有嫌疑之人,便是夏婆子,現(xiàn)已招供畫押!”
“是么!”三老爺莫名其妙,他記得清清楚楚,這三人當(dāng)時已死了,是全兒扔進(jìn)水缸的,難道當(dāng)時還有一個沒有死么,這跟夏婆子有什么關(guān)系,她為什么會供認(rèn)。
三老爺不知道,為了讓這事盡快過去,林管家已授意夏婆子,并將她的家人安頓好了,夏婆子自是沒法,不招也得招了。
三老爺原以為清韻卷入這件案子,所以才趕過來,現(xiàn)在倒放松了。
府尹何曾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笑著道:“此案已結(jié),袁兄大可放心!”
這時,仆人又奉上兩杯茶,府尹一招手,一杯茶便擺到清韻面前,清韻忙伸出手接了,連聲道:“客氣,客氣!”
府尹大人笑了笑。
清韻突然想到一件事,便笑著說:“大人,清韻既然來了,便有一件事想求大人幫忙,唐突之罪,請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府尹笑著看著她,心里卻不知道她說什么。
原來這清韻前生之時最是喜歡桂花,今天看到這里這么一株奇花,哪里會放過,她說:“大人府內(nèi)有一株丹桂,清韻心內(nèi)甚是喜歡,可惜不能天天相陪,所以,清韻在這里斗膽求大人賜給清韻幾枝桂枝,清韻將它插在瓶內(nèi),也可以多陪它幾天,要不然,真叫人遺憾了!”
三老爺回過頭來看著清韻,只覺得她很是奇怪,在自已的記憶中,她好像沒有喜歡桂花的雅興,更沒有張嘴問別人要東西的習(xí)慣。
府尹聽了這話,便笑了起來,道:“沒想到清韻姑娘竟有此雅興,不過,我這丹桂可不一般,它原是青州一位府尹所栽,到得現(xiàn)在,約有三百來年的歷史了,從那時到現(xiàn)在,只有一個人折過它,他是青州的一位才子,后來得中狀元,當(dāng)時的府尹便贈送了一枝桂花,意為折桂之意。”說到這里,略停了一停,又道:“姑娘今想折,我自不反對,但此桂珍貴,也不會白白送與別人的!”
說著,府尹大人便笑著看著清韻。
清韻突地明白了府尹大人的意思,那就是自已雖不能中狀元,卻怎么也得留個墨寶什么的,沾沾雅氣。
她知道原來那個清韻素有詩名,作起詩來自然不在話下,若說自已以前最怕的也是這事,可如今她卻一丁點怕的意思都沒有了,心想記憶既然回來了,自然會作,便點點頭道:“大人需要民女怎樣才能折桂一枝呢!”
府尹大人微微笑著,轉(zhuǎn)過身去,慢慢地吟出一個上聯(lián)來:“處處紅花紅處處,重重綠樹綠重重。”吟完之后便看著清韻道:“聽說袁府內(nèi)人人都會詩詞歌賦,清韻姑娘對上此聯(lián)應(yīng)綽綽有余吧!”又說:“當(dāng)年狀元郎折桂,今日我權(quán)且充當(dāng)考官,清韻姑娘若能過關(guān),袁兄作證,我定當(dāng)折桂相送!”
三老爺看著清韻,眼里似有贊許之意。
清韻微微笑了一笑,張口道:“雪映梅花梅映雪,鶯宜柳絮柳宜鶯。”
三老爺點了點頭。
府尹大人似乎也很驚異,他深深地看了清韻幾眼,又看了三老爺一眼,然后又笑道:“不錯,沒想到清韻姑娘有如此才華,這對聯(lián)可不一般,這是一個回文對,沒想到清韻姑娘竟對答如流,真令人佩服不已!”又道:“怪不得三老爺日常在小弟面前對清韻姑娘贊許有加,可真是人如其名了!”
三老爺聽了這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只將臉轉(zhuǎn)到一旁。
清韻卻沒有去看他,只是笑道:“都是大人承認(rèn)了,民女不過略認(rèn)得幾個字而已,根本就不識對聯(lián)之說,大人過獎了!”
府尹道:“清韻姑娘這對聯(lián)是不錯的,但是我另還有一件事也請清韻姑娘幫幫忙!”
清韻看著他,點了點頭:“大人有事請講,千萬不要說什么請不請的,清韻擔(dān)當(dāng)不起!”
府尹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早些日子,我閑來無事,偶然畫了一樹桂花,然左看右看,總覺得少了點什么,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是少了幾句話,現(xiàn)在倒想請清韻姑娘說說,這幾句話該如何寫才是!”
這又是一題,只是格式不限,詩詞歌賦,總要來一樣,清韻看著府尹大人那閃閃爍爍的眼神,在心里笑了一下,我兩世的智慧,還弄不了你古代人了。
她想了想,竟弄出了一首詩:“桂樹郁離離,曉露秋蟬棲,日幕人歸處,落花香馬蹄。”
府尹點頭微笑,不停地說:“好個香馬蹄!”
“去!”府尹大人對站在一旁的丫頭說:“去叫人給清韻姑娘折一枝桂花!”正在清韻想著還有不有一關(guān)時,府尹大人終于發(fā)話了。
那丫頭立即就去了。
清韻不禁松了一口氣,總算到手了。
清韻的眼角掃到了三老爺,見他正在注視著自已,正想說句什么,哪知三老爺突然站了起來,對府尹道:“張大人,我先回去了!”
府尹忙道:“張兄,既然來了,怎么也得坐一下,我們自已兄弟,也敘一敘話!”
“改日再敘吧,我今日出來久了,得回去了!”接著又看了看清韻,臉色似乎有些難看,道:“煩請張大人送這位姑娘回去!”
府尹忙點頭答應(yīng)著,三老爺便匆匆穿過花園走了。
清韻看著他的背影,竟莫名有些失落。
府尹對清韻道:“姑娘,我?guī)闳タ纯椿▋喊桑胧且颜刍貋砹耍 ?/p>
清韻笑著點了點頭。
前面,一個丫頭早已把那花折了下來,清韻忙上去接著,拿著手里那枝黃黃的花兒,心里得意不已,可真香。
出門坐的還是那頂轎子,轎子抬到后門邊,清韻便下了來,自個兒走了進(jìn)去,這外面那日牙婆劉嫂子帶自已來了一次,今日原是舊路,所以她走得很是嫻熟,從小角門到管家院中。
林管家還在院中,清韻知道不能先到暗香居去,院子里還有媳婦在回著話,看著清韻來了,都好像有些發(fā)愣,也有朝她點頭笑著,有的就干脆裝作不認(rèn)得她,清韻走進(jìn)敞廳,林管家看到她了,也愣了一愣。
清韻想著她以前在老姨太太院中的樣子,心里便不是個味,因上前道:“林管家,清韻回來了!”
林管家嗯了一聲,她低下了頭翻著賬本,嘴里卻道:“你自個兒回去吧,這事現(xiàn)在已了,暗香居沒有丫頭,你且回去。”
清韻答應(yīng)了一聲,便往院外走去。
掃雪這時已然回來了,門口又調(diào)來一個新的婆子,姓鄭的,見清韻回去,便開了門。
清韻和她打了打招呼,這婆子人說不上好與壞,但卻不如夏婆子那樣賭錢,倒時時刻刻都在院內(nèi)。
清韻自往后面來尋掃雪,待走到瘋姨娘房前,沒想到瘋姨娘竟在窗戶里將頭伸出來,朝她笑道:“沒事了么!”
清韻見她情緒這時不錯,便笑著說:“謝姨太太關(guān)心,沒事的!”
瘋姨娘點了點頭,那窗紗將她半邊臉掩了,她干脆將那窗紗全掀了開來,道:“清韻,你人真好!”
清韻見她似乎想和自已說話,心想她也是很寂寞,便走了過去,沖著瘋姨娘道:“姨太太,說什么好不好的,大家相處便是緣份!”
她想著八成是自已送東西給她吃惹出來的話。
瘋姨娘卻搖了搖頭道:“這緣可不好說,有些是善緣,有些是惡緣呢,我打從進(jìn)了這個院子之后,人人躲我避我,嫌我厭我,倒是你,一點兒都不嫌斥!”說到這里,眼睛里似乎有淚花在閃。
沒想到自已一個隨意的舉動在她眼中竟是如此之重要,清韻不由得在心里感嘆了一聲,因道:“清韻不過是一個三等丫頭,誰又看在眼中,姨太太,清韻在院中也是人人嫌著厭著的呢!”
瘋姨娘笑道:“姑娘怎說這話呢,三老爺多好的人,你得珍惜,做女人的,這一輩子,無非是想有個好歸宿,有個疼她的男人!”說到這里,神情突然黯然起來。
清韻知道她想說的是大老爺,打從瘋姨娘關(guān)到這里之后,恐怕大老爺想都不會想起她。
想到這里,清韻不由得又是一陣感嘆。
聽她說到三老爺,清韻想著自已和三老爺就算是以前在交往的時候,也沒幾個人知道,她又何曾知道。
她根本就不知道昨天救自已的是三老爺,因探著她的口氣道:“三老爺是個主子,清韻不過是個奴婢,我們根本就扯不到一起,看姨太太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