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韻笑道：“大太太說掃雪是四小姐院中的丫頭沒錯，但掃雪進暗香居是老太太吩咐的，我們剛才也去過四小姐院中辭行，四小姐并沒說留的話，此時倒不好再去，不過，大太太既是如此吩咐，自是去了也無妨！”

大太太聽了清韻這話，便將眼睛看向林管家。

林管家忙站了起來，笑道：“難道是我聽錯了，當時老太太似乎并沒說掃雪進暗香居的話，只是說去養病，現今四小姐院中粗使丫頭一名也沒有，這話似乎說不過去！”又道：“這事大太太當時也在場，請大太太示下，奴婢也好照辦！”

此言一出，清韻不禁一驚，照現在這情形來看，大太太顯然不會不給林管家面子。

果然，大太太想了想，道：“老太太當時雖沒說清楚，但大家都是明白的，這掃雪還是老四院中的丫頭，自然是得回去的！”

清韻急了，看著林管家臉上浮出不容察覺的笑容，心里一沉，再看看大太太，她面無表情，什么都看不出來。

恰在這里，一個管事的嫂子進來了，手里托著一匹錦鍛兒，在外面看到里面有人，便不敢進來，只縮頭縮腦的，大太太恰巧看到了，便皺著眉頭道：“是李家的么，進來吧！”

那李嫂子忙走進來，笑著說：“不知大太太和嫂子姑娘們說話呢，可真是打擾了！”

大太太抬頭看著她，道：“你今兒怎么進園子來了，繡莊這兩天生意怎樣，我沒去看！”

李嫂子忙將那錦鍛子遞到大太太面前道：“生意么，還行，昨兒個又接了一個單子，是那趙家的要嫁女兒，可是……”

后面的話沒說出來，清韻留神聽著，大太太道：“是不是又要五彩金鳳！”

李嫂子點了點頭，道：“這五彩金鳳只得福臨繡莊才能做，這次我把這個樣子送去，那福臨的掌柜的又要加上一半的銀錢，這可怎么辦，一件衣服做出來，也賺不了幾個銀子！”

大太太沒有說話，只皺著眉頭。

這趙家的清韻知道，也是青州一個大戶，而且富了好幾代了，雖沒有袁府響亮，但也遜不了多少。

而福臨繡莊卻是青州一大繡莊，每年朝廷上貢青州金鳳繡便是他那莊中所出，袁府也開有繡莊，可是無論從規模，名氣，還是技藝，都差了一大截。

剛才所說的五彩金鳳是福臨繡莊的招牌活計，別的繡莊是做不出來的，是以，每逢婚嫁之大事，一般的人都會選福臨去做，因為這樣，大太太便想了一個辦法，自個兒接活，凡有金鳳便央福臨的去做，但銀子大半都歸了他了，而這次，福臨不想趙家的那樁活計落入袁府開的繡莊，便獅子大開口，想讓袁府自動讓出，畢竟，趙家的生意是非常賺錢的。

大太太怎么不知道她們的心思，可是也沒辦法，突地看到清韻站在一旁，暗道，要是老姨太太在倒能接到這一樁活兒。

這些，清韻以前也聽說過，但沒往那方面想，如今，看到掃雪的情形沒有了轉機，不由得動了腦筋。

大太太聽到李嫂子這么一說，嘆了口氣，又看了看那樣子。

正是一只文彩輝煌的鳳凰，那是趙家描了樣子送過來的，她搖了搖頭，道：“實在不行，就……”

“回大太太！”清韻忙上前一步，定定地看著大太太：“大太太今所憂之事，莫不是為五彩金鳳！”

大太太看著清韻，不知道她要說什么，清韻笑道：“清韻在老姨太太身邊時，老姨太太也說過這金鳳的刺繡方法！”

“是么！”大太太眼里突然射出亮光來：“你……”

后面沒說，不過，大太太知道憑老姨太太的手藝，是極有可能繡出這金鳳，因為老姨太太的手藝的確是高超，自已也曾見過她的繡藝，清韻這么一說，她還是有些相信的。

“清韻一介粗使丫頭，今得大太太厚待如此，實在無以為報，清韻雖從未繡過五彩金鳳，但若大太太同意，清韻想試一試，以替大太太解憂。”

林管家在一旁聽了，知道她要干什么，便忙笑道：“既然大太太，清韻姑娘所為繡計一事，奴婢并不懂得，奴婢先下去了！”

大太太正欲點頭，清韻卻道：“若想繡成五彩金鳳，沒有掃雪決計不行，這一段時間，清韻的活計都是由掃雪完成，清韻雖知大概，但掃雪對細節處卻極為嫻熟，是以，請大太太留下掃雪，我們二人必為大太太之事竭盡全力！”

林管家愣了一會兒，心里道，死丫頭，繞了這么大的一個圈子，就為留下掃雪，這可讓自已怎么辦。

大太太這時已確定了林管家在自已面前耍心眼，再說，掃雪若走，自已就沒借口讓清韻不去書齋，因笑道：“林管家，你回去對四妹說，這掃雪丫頭我留下了，你另派一個好的過去，改日我再向她賠罪去！”

看著大太太說到這份上，林管家還有什么好說的，她冷冷地看了清韻一眼，對大太太笑道：“既大太太這么說，四小姐那里奴婢就去回了，大太太忙著！”

大太太對紅繡道：“送送林大娘！”

紅繡忙送了出去。

李嫂子在一旁看著清韻笑道：“這是……”

清韻忙道：“清韻見過李嫂子！”

李嫂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突地笑道：“原來是你呀，有些日子沒見了，沒想到竟長得這么俊呢，我說呢，誰有這么大的膽子，原來是老姨太太的門生，現在我可放心了！”

大太太卻在一旁冷冷地道：“清韻，這話，你是放出來了，活可得接著，若是做不得可不要怪我！”

清韻笑道：“大太太且請放心，清韻這就和掃雪核計去，但是想要完成這件作品，須得尋找合適的線，色，布料等，這些卻不是容易的事！”

李嫂子把料子拿在手里，遞到清韻面前，道：“這布么，是上等的杭綢，俗話說，布之尊者，莫過杭綢，據我看，也找不出比這更好的布料了，時間嘛，趙家女兒要在半年之后才出嫁，一件衣服，倘繡起來，是綽綽有余的了，不過，這次趙家給了這么久的時間，肯定是希望繡計過關，質量第一！”略停了一停，又道：“至于色，線之類，姑娘就更不用擔心了，我們繡莊別的可能缺，單單就不會缺這個，我們如今的色已有三十多種，線粗的細的麻的綢的也有十多種，在整個青州的繡莊來說，除了福臨就是我們的了！”

這一番話說得順溜溜的，到底是做生意的人，大太太首先就說：“清韻，這可是萬事俱備，只欠你這個東風了！”

清韻卻笑道：“時間卻是不短，但線和色得看過才行，還有布料，雖有杭綢，但布和線想要合二為一，卻又得費一番功夫！”

李嫂子笑道：“聽這話也知道清韻姑娘是高手，這樣，大太太，我權且帶清韻姑娘過去看一看，您看怎么樣！”

大太太笑了笑，道：“行，我倒要看看，她是怎么個繡法！”又對李嫂子道：“雖然趙家的有半年，但我這里只給她一個月，一個月倘沒繡好，你們繡莊再想辦法！”

李嫂子聽了這話，不由得愣了一下，這五彩金鳳就算再怎么趕時間，一個月也不能完成，這大太太今天是怎么的了，但聽了這話，卻知道大有來頭，又看了清韻一眼，便笑道：“如此，就聽大太太的吩咐！”

原來大太太知道這次清韻不過是為了能讓掃雪留在這兒想出的辦法，誰知道她會不會做，既然試一下，自然不能耽誤繡莊的進程。

清韻也知道大太太是這么想的，想著老姨太太的奧妙是在線上，便也不怎么怕她，而且，自已既然已走到這一步，自然是退不了的，便硬著膽子說：“清韻謝過大太太！”

大太太冷笑道：“你且不要謝我，你自想著如何把這金鳳繡好吧，若是不然，那暗香居還得人守著！”

暗香居這兩個字聽在心里讓人心驚膽寒的，清韻點了點頭，李嫂子又和大太太說繡莊賬的事兒。

清韻便到后面叫掃雪去了，兩人待會兒便要和李嫂子到繡莊去。

那婆子還在后頭守著，見清韻來了，便笑著迎上來，點頭哈腰地道：“清韻姑娘，怎樣了！”

原來林管家被清韻氣怔了，一時卻忘了這個老婆子，竟沒叫人來回話，這可是罕有的事情。

清韻便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老婆子還只是不相信，道：“清韻姑娘，你不要騙我，要是這樣，林大娘怎么沒叫人來傳話呢！”

清韻只不理她，自和掃雪把五彩金鳳的事說了，誰知道才說完，掃雪便把眼睛瞪大了，看著清韻道：“你是不是發燒了，那是什么，是五彩金鳳也，你怎么能接下了！”說完便唉聲嘆氣地坐在那里。

清韻笑著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五彩金鳳不是有人做出來了么，我們權且看著再說，這繡計不過是針法和線的搭配而已！”又說：“李嫂子還在前邊等著，說要帶我們去繡莊呢，你準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