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尚的這句話引起了李峻的興趣，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孔尚。孔尚繼續道：“其實這件事情……就牽扯到了——宸妃。林小姐個性很好強，當初揚州選秀女入宮的時候，林小姐是熱門人選，當時不只林家人認為林杏芳必定會入宮，凡是見過林小姐的人，都認為她會被選入宮。不過誰都沒有想到，被送進宮里的卻不是林小姐，而是后來的宸妃。這對心高氣傲又有些矜持的貴族小姐來說，的確是個很大的打擊，所以……林小姐一直郁郁寡歡，之前曾經有人提去林家提親，不知道為什么竟然傳出了‘齊大非偶’的謠言，再加上林家已經出了揚州城外，附近都是農民或是漁民，那些普通的年輕人，應該入不了林小姐的眼，那些名門望族又對林小姐有誤會，所以林小姐想不開也在所難免了。”

李峻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又問道：“林小姐……家里還有什么人？”

孔尚嘆了口氣，半天才開口道：“林老員外和林老夫人還在，本來他們一直住在揚州城里，可是因為一場大火，林家化為灰燼，他們就搬到了我說的那個村子里，和林家長子林鈺同住。林鈺的內人姓王，是林老夫人的娘家侄女。雖說那莊園也是林家的產業，可對林小姐來說，好像并不是自己家，而且管理家務的是王氏，而且林小姐和林少夫人王氏處得好像并不好。”

李峻有點奇怪地問道：“孔大人口中的林鈺，難道是倒插門嗎？為什么沒有在揚州與林老員外同住呢？”

孔尚搖了搖頭：“不是……那里也是林家的產業，而且附近還有幾百畝的農田都是林家曾經置辦下來的。因為林鈺無心功名，成親之后，林老員外就打發他到這里。王家嘛……也很錢，是附近數一數二的大戶，據說當初王氏的陪嫁的現銀都有好幾千兩。”

李峻繼續道：“除了這些之外呢？林小姐有沒有跟什么人有沖突？或是有矛盾？”

孔尚搖了搖頭：“這個就不好說了。寄居在林家的還有一個是林小姐的遠房表哥，名叫趙海，據說對林小姐一網情深，而且深得林老員外和林夫人的歡心，他們甚至打算把林杏芳嫁給他，在林小姐失蹤的前一天，他曾經離開過。其實……他應該稱得上林小姐的知音，林小姐有不少曲子，都是經過他之手傳出來的，而且……據說他其實也算是林家的管家，林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負責處理。”

孔尚說到這里，臉色突然變了一下，過了好半天才繼續道：“查了大概有一個月，林杏芳失蹤案并沒有一點兒進展，所以……當時我們也推測可能林小姐真的是自殺了，只是選的地方比較偏僻，我們一時找不到罷了。而且據丫環春香說，林小姐曾經說過，一個人如果準備死的話，一定要找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靜悄悄的死去，不驚動別人。就像是為了證實她說過的這句話一樣，那天在興化縣與鄰縣接壤的一種荒山腳下，一位砍柴的樵夫無意中發現了一具女尸，并通知了衙門。從穿著、打扮和身體特征來看，極有可能就是林杏芳，所以我們很快就通知了林家。當時林鈺受了風寒，臥床不起，林老員外和林老夫人年齡大了，不方便出遠門，所以派了趙海帶著丫環春香一去認尸，同去的有夫人王氏的娘家哥哥王大文，還有林家的一個伙計，名叫焦仁。”

李峻點了點頭：“也就是說當時去認尸的，有丫環春香、表哥趙海，還有王氏的娘家大哥王大文，和伙計焦仁。后來呢？那具尸體是不是林杏芳？”

孔尚嘆了口氣：“這也正是讓我覺得十分奇怪的地方，當時他們據說已經認定了那具尸體就是林杏芳。當時趙海傷心過度，丫環春香年齡小嚇得不敢過去看，王大文呢——似乎并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當時還有一樣很奇怪的事情……”孔尚的口氣變得有些異樣，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迷惑：“很奇怪的是，根據仵作的推斷，在林杏芳離家出走后是過了大約半個月后才自殺身亡，因為那里氣溫比較低，所以身體幾乎沒有腐爛。因為林杏芳算是早夭，又是自殺，死的時候又穿了一身的紅衣服，怕不吉利，所以為她舉行了火葬。”

孔尚微微嘆了口氣，當時林杏芳的尸體被領走后，他以為此案已經結束，但事實卻讓他大吃一驚，就是林杏芳火葬后不久，有人揚州街頭又見到了林杏芳……死人當然不可能復活，接到這個消息之后，孔尚覺得很有可能是當時搶劫案中的那個神秘女人出現了，他馬上秘密派人與知府大人商議后，在揚州城內層層設防，想找出那個神秘的女人，可惜卻一無所獲。而在那座神秘、孤立的小島上，兇案卻悄悄拉開了序幕。案件的一開始，死的卻是一只狗，一只林杏芳視若生命的黑色的狗。

提到那只狗，孔尚的嗓音變了一下，像是提到了某種可怕的東西，他似乎不愿多講，只是飛快地說那只狗平日里寸步不離地跟在林杏芳的身邊，在林杏芳失蹤之后死了，死狀讓人覺得有些惡心——像是硬生生被人扯成了兩半。孔尚的表情像是干嘔一樣，忙拿起邊上的杯子骨碌骨碌吞了兩口水，又忙繼續道：“這就是我們基本上調查得出的結論。這些事情其實由趙海說應該更加合適，他是林家的人，知道得應該比我多一些。”

穿著得體、面容清秀的趙海被帶進來，他二十三四歲的模樣，穿了一件青灰身的衣服，頭上裹著書生用的頭巾，腳上穿著做工精致的布鞋。李峻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趙海，發現他并不像一般的江南男子那般清秀中帶著幾分柔弱，微微上翹的下巴、高挺的鼻子和緊緊抿著的嘴唇，透著幾分英氣。施了施禮，在蕭沐秋的招呼下坐下，他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這個小小的動作泄露了他緊張的心情。坐下的時候，趙海的一雙手很自然地垂下來，又左右打量一下坐在屋里的人，好像等著別人問話。這應該是個說話、做事都十分謹慎而且有分寸的男人，李峻暗暗道。

孔尚轉向他，開口道：“坐在這里的，就是京城里的名捕頭李峻，你把你的懷疑向他們說一下吧。”

趙海：“我想孔大人已經把我的身份說過了，我叫趙海，我的表舅……就是林老員外，因為家道中落，父母離世，家里再沒有其他人可以投靠，所以才投奔表舅。現在算是借住在林家。關于我表妹杏芳……林小姐失蹤一案，我懷疑……”

趙海的聲音突然微微提高了一點：“我懷疑杏芳——并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