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魔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抬手一指,道:“最前方的五人,乃是五靈散人。他們昔年曾追隨谷烈,今日重新出山。”又指著其余幾人道:“其他人你認識已久了,二當家樊彰,三當家余杰望,四當家柯衷麒,五當家空韜,也算是響當當的人物。”
田海旺依次看去,心中不勝駭然:“陰魔手段厲害,竟能網羅到如此多高手,連我刑部密探也在其中。無怪余杰望屢失蹤影,原來是幫陰魔辦事。”想到此處,臉色一變,寒聲道:“陰魔,白日的死與你有沒有關系?”
余杰望忙道:“白日之死,怎會和我們有關?”陰魔負手而立,卻不答話。田海旺大聲道:“兇手或是絕頂高手,或是白日的朋友,余杰望,是不是白日發現了你的秘密,讓你痛下殺手?”
余杰望大驚,連連擺手:“不是我,不是我……”田海旺盯著陰魔,冷冷道:“如果不是余杰望,便是文辛雨。那我必須和文辛雨分個生死!”陰魔淡淡道:“我若說出兇手,你能助我成事嗎?”田海旺道:“我決不能壞了大家的好事。”
余杰望聽得不對,他知道白日與田海旺情誼極深,臉上驚恐交集,慌道:“陰魔大人!”陰魔搖搖頭道:“紙里包不住火,我們也不能永遠瞞住自己的兄弟。田海旺,你答應我,不能傷害余杰望半分。”
田海旺臉上青氣閃過,隨即露出殷殷笑容,道:“余杰望是自家兄弟,我怎會傷他?”余杰望長舒一口氣,陰魔也點了點頭,續道:“如今在嶺南,我們面對的是從未有過的挑戰,倘若一著應對不慎,陳謙衛、樂曉晨、李銘圣以及少林武當,甚至文辛雨,都會成為我們的對頭,若國旭再恢復武功,眾人聯手,即使以我們的實力,也抵擋不住。”
田海旺問道:“你的計劃呢?”陰魔道:“目前是要盡快找到李銘圣。若我推斷不錯,李銘圣必和樂曉晨一起,所以這件事必須你和樊彰一起來辦。”田海旺皺眉道:“如此你身邊豈不是沒有硬手了?”陰魔嘆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不復當年,當今之世,只有你才能匹敵樂曉晨。放心,我雖然不能動手,但旁人想要殺我也不容易。”
陰魔語氣頓了頓,又道:“樊彰精通用毒,樂曉晨不知你有神劍神功,若是能遇上李銘圣,他們應抵擋不住。萬一真抓不住人,那我們只能破壞掉那個暗中的武林大會……”田海旺沉吟道:“那個武林大會什么時候開?”
陰魔搖頭道:“這還要再查……”
樂曉晨、李銘圣正行走在廉州鄉間的小道上。
樂曉晨看著界碑,道:“這里是牛家村。我們去看看,能不能找個旅舍。”李銘圣笑道:“這種窮鄉僻壤,哪兒會有旅店,找家農舍湊合住吧。”
兩人一路進去,只見幾名年輕人神秘兮兮地談論:“你知不知道,山那邊有神仙!”一人問道:“你親眼看見的?”先前那人信誓旦旦道:“當然親眼看見。那是一男一女,那女的,哎呀,長得就是天仙的模樣,誰看都受不了。那個男的,那股氣勢……”有人不屑道:“不就是兩個長得俊點的人嗎,什么神仙?”那人怒道:“你不信?村里許多人都看見了,那個男的一巴掌就把大石頭拍了個掌印,我的天,嚇死了。”說著指著遠處一人道:“牛老三就在那兒,那天他也看見的,不信你們自己去問!”
樂曉晨聽得此言,若有所思,趕忙走上,沖著說話那人道:“敢問高姓大名?”這伙人都是游手好閑的無賴,看樂曉晨富家公子打扮,笑嘻嘻道:“公子爺,可有打賞?”樂曉晨心中不快,但依舊拿出了一點碎銀子,放在他手中。那人大喜道:“小的叫牛文,公子爺,您有什么吩咐?”樂曉晨道:“請你把遇到神仙的事仔仔細細再說一遍,然后告訴我是在哪遇到神仙的。”
牛文哈哈大笑道:“神仙可不能亂說的,您還得賞點!”樂曉晨隨手拿出,又給了他。牛文見他出手闊綽,胃口益發大了,懶洋洋道:“那是兩個神仙,一男一女。”樂曉晨問道:“然后呢?”牛文又伸出手:“銀子!”樂曉晨無心糾纏,再拿出一錠,道:“這下你可以說清楚了?”
牛文身邊也有好幾人,看樂曉晨一錠一錠將白花花銀子交出去,眼睛都紅了,紛紛叫道:“求公子爺賞賜!”
樂曉晨不禁有些焦頭爛額,道:“你先說,你說完我再給銀子。”牛文卻擺出一副無賴樣,指著樂曉晨腰上懸掛的玉佩道:“把這塊玉給我,我就全說。”樂曉晨眉頭大皺,心想:“這塊玉佩珍貴無比,豈能隨便送人,但若是用強,欺負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又有違俠義之道……”
正猶豫間,李銘圣已扭住了牛文的胳膊,微一用力,輕巧巧將之折斷。牛文慘嚎起來,一干潑皮見李銘圣動手,也大喊大叫,有人舉起了扁擔,甚至有人摸出了刀子。
李銘圣冷笑一聲,拔出劍來,樂曉晨見狀大驚,趕緊抓住他雙手,道:“你怎能對不會武功之人用劍?”李銘圣使勁氣力也掙不脫,怒道:“你恁得迂腐,這些都是地痞流氓,吃硬不吃軟!”樂曉晨聞言,想想放開了手。
那廂聞訊趕來不少村民,聽到“地痞流氓”之罵,又看牛文手臂被扭斷,都怒了起來,家禽野畜、祖宗爺娘亂罵一氣。李銘圣一劍出手,他雖然退隱多年,但武功卻沒落下,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便人人被他削去一塊皮肉,痛得淚水直流,哭爹喊娘。樂曉晨心高氣傲,被這些人辱罵后憤怒無比,便也沒阻止李銘圣出手。其實李銘圣已經是顧念著當年對陳謙衛的承諾,否則這些人只怕都活不下來。
樂曉晨踏上一步,淡淡道:“牛文,現在你可以說了嗎?”牛文膽戰心驚,顫聲道:“好漢……大俠……饒命……”李銘圣喝道:“還不快說?”
牛文嚇得渾身發抖,澀聲道:“那天,我和幾個村里的人到山那頭閑逛,看見了一對男女,長得都很好,我們上去搭話……”樂曉晨插話道:“那個男的是不是個子很高,器宇軒昂,女的長相非常艷麗,非常好看?”牛文連連點頭,道:“原來您已經見過神仙了。”樂曉晨又問道:“你說那個男子一掌在大石頭上留了個掌印,是怎么按下去的?”牛文道:“就是很平常的,把手往那兒一放,再挪開,巴掌印就留下了。”李銘圣驚道:“即便是我,也決不能如此瀟灑,難道這無賴在瞎扯?”牛文看兩人臉色不善,慌道:“我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
樂曉晨不理他賭咒發誓,問道:“你在哪看到那對男女的?”牛文道:“就翻過前頭那座大山,后面沒村莊,但有田地,應該就是神仙開拓的……”樂曉晨忽然想起一事,道:“那個男子,可是撐著拐杖,不能行走?”牛文搖頭道:“不是……”又嘀咕道:“神仙怎么會是殘廢?”話未說完,分明就站在自己眼前的兩個人竟不見了,牛文嚇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這件事越傳越玄乎,后來此地愚民愚婦,竟由此編出了一個神將仙女私奔入凡間,被兩名天兵天將追殺的神話故事,世代相傳。
卻說樂曉晨、李銘圣腳下生風,急急翻過了山頭。樂曉晨道:“你說那人是不是國旭?”李銘圣搖頭道:“國旭當日走火入魔,受傷極重,按說不可能恢復得如此之快,不但能站起,武功也回來了。”樂曉晨沉吟道:“不是國旭,又是誰有這本事,能在堅硬的石頭上留下掌印?”李銘圣搖頭道:“這就不清楚了。多猜無益,一看便知。”
兩人轉眼已到牛文所說之地,地上種著各類果蔬,四處找尋,又在一塊巨大的巖石上找到了手掌印。
樂曉晨眼看掌印,道:“看來那個潑皮倒沒有說謊。”將手掌放在掌印中比劃一下,自己的手卻是小了一圈,沉吟道:“這人手掌這么大,想必身材也是極高。”李銘圣深吸一口氣,重重一掌拍在巖石另一側,登時石屑四濺,石頭少了一大塊,上頭依稀有五個指印,但卻不及原本留下的那個清晰。李銘圣望著巖石,搖頭嘆息道:“我掌力比國旭霸道得多,但按照那個無賴的說法,國旭輕撫巖石,不動聲色間玄功已發,功力又如此精純,遠非我可比。”
樂曉晨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有這般武功的人當真是鳳毛麟角,從手掌看出此人身材高大,如此應當只有國旭一人,但國旭怎能如此快恢復武功?他武功恢復了,為何不回京城?”
遠處李銘圣喝道:“快看,這里有座小茅屋!”
樂曉晨慌忙趕去,然而里頭什么痕跡也沒有,早已經是人去屋空了。
卻說陳謙衛那頭,他與文辛雨東奔西走,半個月跑遍了大半個GD省,但卻沒有半點李銘圣的消息,倒是廣東話說得純熟了。
這一天,兩人穿越一大片深山老林,踏入廣西境內。兩人都是疲憊不堪,好不容易見了城鎮,心頭大喜,尋了地方好好洗個澡,置辦了衣物,再找了一間像樣的酒家,預備大快朵頤。
兩人久未飲酒,陳謙衛一坐下,便吩咐道:“小二,五斤鹵牛肉,兩只肥雞,隨便弄幾個熱炒,再來二十斤地瓜干!”那店小二只道自己聽錯了,愣了愣,應道:“好嘞,十斤地瓜干!”文辛雨大叫道:“什么十斤?二十斤!”
這一嗓門太大,頓時驚呆了整個酒店。不少人將視線轉了過來,見他們只是兩人,紛紛低語道:“二十斤酒,難道是要帶走嗎?”店小二也嚇了一跳,但他也算知道規矩,沒有多問,回去拿酒去了。
忽聽鄰桌一聲大喝:“小二,來二十斤女兒紅!”江湖之中,最叫人佩服的便是好武藝與好酒量,那桌人不服氣,居然是叫陣了。
陳謙衛撣眼看去,那邊一共六個都是短衫,帶著刀劍,看來也是武林中人,心道:“不知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回想起那人說得是官話,心想:“外地人?”
正思忖間,兩邊一共四十斤酒已經送了過來。無論是酒勁還是口感,陳謙衛這邊的地瓜干都無法和女兒紅相比,只是夏季不宜喝燒酒,陳謙衛也無心品酒,哪料到竟然就這么輸了一頭。
文辛雨不肯敗下陣來,拉著陳謙衛,如喝水一般,眨眼將二十斤瓜干酒喝了個干凈。那邊一共六個人,二十斤女兒紅卻沒喝掉一半。文辛雨不管許多,高叫道:“小二,再來二十斤高粱酒!”陳謙衛哭笑不得:“你想清楚了,高粱酒可不輸于女兒紅,二十斤下去,喝醉倒未必,只怕銀子是麻煩。”店小二也道:“客官,不如您一壇一壇喝,不夠再加。”文辛雨低聲道:“不能輸給他們。”又沖著店小二高聲道:“二十斤高粱酒,不能摻水!”
酒剛送來,文辛雨對鄰桌高聲道:“幾位朋友,過來坐如何?”陳謙衛眉頭大皺,輕聲道:“你真要和人家攀關系?”文辛雨低聲應道:“這些人從外地來,說不定和武林大會有關,咱們灌醉了好套話。”陳謙衛恍然大悟,喜道:“不錯,就算套不到什么消息,咱們大可抽身離去,酒錢就讓這些人付。”
那邊六個人商量幾句,便將桌子拼過來,坐在了一起。陳謙衛滿上一碗酒,站起道:“幾位相貌堂堂,一看便不是尋常人,在下敬你們一碗。”見六人拿的是酒杯,佯怒道:“用杯子太不豪氣,當然用海碗!”不由分說,讓六人換上大碗。
那六人自覺酒量了得,也不推辭,大海碗一碗碗將酒倒入喉嚨中。很快余下的女兒紅喝光了,那二十斤高粱酒也見底,陳謙衛、文辛雨雖然臉上泛紅,卻無大礙,但那六人已是醉眼朦朧。
陳謙衛見時機成熟,湊頭上去,對著一名滿面胡須的粗豪漢子道:“這位兄臺氣度不凡,不像嶺南邊陲小地的人,倒像是燕趙慷慨之士,不知在下猜得可對?”那人聽得這話,十分受用,醉醺醺道:“正……是!老子是長白山人!”陳謙衛隨口問道:“不知大哥千里迢迢來這里做什么呢?”粗豪漢子將陳謙衛拉近,努力睜大眼睛,一副神秘兮兮模樣,可嗓門卻大得嚇人:“這可是絕密!武當派讓咱們暗中來開一個什么……武林大會……據說和國旭有關……”陳謙衛大喜,心想還真有收獲,趕忙問道:“你再詳細說說。”
粗豪漢子迷迷糊糊道:“樂曉晨好像要幫國旭澄清殺人案……”陳謙衛見他意識越來越模糊,不敢怠慢,直接問了最核心的問題:“武林大會在哪?什么時候開?”粗豪漢子小聲道:“是九月初一……”后面又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言語,不知所云。
陳謙衛與文辛雨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點不用再問,只要尋覓其他武林同道即可。到時候見到樂曉晨,萬事可說清。京城鬧鬼案也可在此機會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