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綾攏起膝坐在床上,將頭埋在厚厚的被子里,痛哭失聲。直到一只溫暖的雙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她才慢慢抽泣著抬起頭,哭得昏昏沉沉的她,淚眼朦朧的看著眼前的人。
碧綾雙眼紅腫的抬起頭來,到真真嚇了林出云一跳。在他的眼中,碧綾是極其要強的女子,只從她被砍了一刀都不肯出聲上就知道,這丫頭要強得簡直就不像女人。性格又極不討喜,說出話來能噎死人,所以碧綾的哭泣,簡直是奇聞。
“你,你是不是傷口疼得厲害?”號稱嵐城第一風liu浪子的林出云被嚇到了,想了半天,也就憋出了這么一句話。
“不是。”碧綾愣了一愣,立既反應過來,如貓兒般將小臉胡亂的絲被上蹭了蹭。
林出云哭笑不得的看著自己上等綢緞做的絲被,被她當成了手絹,將鼻涕眼淚一古腦兒的抹了上去,頃刻間就報廢了。
碧綾被他看到自己大哭的狼狽樣子,本來就很困窘,抬頭看他時,又見他張口結舌的瞅著自己,才想起剛才干了什么好事。一時間面紅耳赤,“對、對不起二公子,我,我這就去給您清洗去。”說完,碧綾就要從床上起來。
看著碧綾一臉羞怯的樣子,林出云心中微微一動,但他選擇忽略此刻的感覺。只是笑著用扇子按了按碧綾的頭,笑道:“好了,不過就是一條被子罷了,不必在意。何況你身子尚未大好,萬一再亂動,讓傷口受損,還不是我的罪孽么。”說完從懷里拿出一個細細的雕花瓷瓶,扔在被上:“前幾天蔣大夫留給你的藥應當用完了吧,這是我剛剛帶回來的。此藥對肌膚修復最好,你不用擔心皮膚上會留下疤痕。”
碧綾忍不住想到那條由胸及腰的如同蜈蚣般丑陋的傷痕,那舊日深可及骨的傷啊……不由微微一曬:“就算留下傷痕又算什么呢。無所謂的,不過還是多謝二公子的關心了。”
林出云聳了聳肩:“無所謂,你愛用不用,反正也不是我的身子,只要我盡到我應盡的義務就行了。你說對不對?”
碧綾心想,看看,只不過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就露出自私自利的馬腳了吧?虧自己剛才還為這個混帳感到難過,真是。想到這里,心里有些意興闌珊,臉上不自覺的就表現出來,懶懶的臥在床上,伏在那里,不再說話。
窗外的陽光透過精美的窗棱,照在屋內,細微的飛塵在光束中歡快的飛舞著。偶爾傳來一兩聲清脆的鳥鳴,更顯室內寂靜。
林出云在瞬間有些不自在,合起扇子輕輕敲了敲手掌:“好了,那,你就好好養傷吧,公子爺還有事,就先走了。”也不等碧綾回答,施施然一搖三擺的走了出去.
碧綾坐了一會兒,只覺肩上的傷口癢得厲害,知道是要好了跡象。輕輕將上衣脫了,咬著牙,將帶血的綿布扯了下來,傷口受到撕扯,又細細的流出絲絲血來。她忍著疼,用左手將瓷瓶拿起,用嘴咬開了堵在上面的木塞,將瓶內黑色的藥粉倒了出來,細細的涂在傷口上。又從床頭柜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棉布,艱難萬分的纏了一道又一道。最后打了個活扣,今天的上藥就算完成了。做完這些事,碧綾身上已經隱隱見汗。
一個俏麗的女婢推開門,手中的拖盤上放著三盤精致的小菜、一碗米飯和一小鍋熱氣騰騰的人參雞湯。
碧綾見她見來,驚叫著“啊”了一聲,連忙拿起披風將自己裹住,然后微怒道:“秀寧,你進來怎么也不敲門呀?”
秀寧委屈的說:“我手里捧著這么多吃食,怎么分手出來敲門啊?再說咱們都是女子,又有什么要緊!”
“算了,你把飯菜放在桌上,就可以出去了。”碧綾淡淡的說道。
“不行”,秀寧皺眉道:“剛剛二少爺吩咐我給你換藥,換完了藥,我才可以走。”
“謝謝你的關心,我已經換過了。”
“為什么你要自己換藥呢?”秀寧奇道:“自己換藥又疼又不方便,你干嘛不要我幫忙呢?同樣身為女子,有什么好害羞的啊!”
碧綾沉默,她怎么能讓眼前這個簡純的,不諳世事的丫頭看到她胸前猙獰的傷口,她要怎么解釋自己受傷的原因?隱瞞,只能隱瞞。
秀寧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碧綾,我知道你有武功,但女人必竟是女人,你那么要強又有什么用?要是你像小鳥依人一樣的討人喜歡,二少爺也許真會娶你。依你現在這種脾氣,哪個男人受得了?”
“夠了。”碧綾皺皺眉,制止了她繼續發表高見:“別再說些沒用的話,你過半個時辰來收拾碗筷吧。”
秀寧瞪了她一眼:“喲,還真把自己當成主子了。小心二少爺新鮮勁一過,就讓老爺把你趕出府。你也不看看你的身份,是能配上二少爺的人么?”
碧綾挑了挑眉,有些好笑。看來這又是一個林出云的愛慕者,跑來吐酸水來了。淡然道:“不錯。二公子游手好閑、正事不做,本就不是我碧綾能配上之人。”
“你,你,好大的膽子,怎么能這樣明目張膽的說二公子的壞話?虧他還好心的把自己的房間留給你用。”秀寧氣急敗壞:“我告訴二公子去,你這個大膽的賤婢!”
話音剛落,一把軟劍明晃晃的出現在秀寧的脖項之間。“有本事,把你剛才說的最后一句,再說一遍。”
“啊……我,我錯了,碧綾姑娘,我再也不敢胡說八道了,你,你饒了我吧。”秀寧臉色嚇得慘白,身子像風吹荷葉般來回搖擺,碧綾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噌”的一聲收回寶劍,冷冷道:“下次記住,不要隨意出口傷人,否則就算我能饒你,別人也未必肯饒你。你走吧。”
“是,是是,姑娘,我再也不敢了,我走了。”秀寧連奔帶跳的奪門而出,在跨門檻時,重重摔了個跟頭,卻還怕跑得不夠快,還沒站起來就向前爬去。
碧綾悠悠的彈著寶劍,琢磨著:“咦,我有這么可怕么?”不想那么多,摸摸肚子,聽到小小的咕咕叫聲,看來得先祭祭五臟廟了。移步來到桌前,剛剛夾起一根波菜,看見那紅殷殷的根子,突然想到了他——李赤望,那個扎著紅色絲帶,屠盡她一家大小的兇手,筷子“喀”的一聲一折為二。碧綾心潮起伏,這頓飯,就一口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