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顏仔細想了一下,道:“自然是漢代名將衛青、霍去病了,尤其是霍去病將軍,從代郡出發追擊匈奴二千多里,大破左賢王軍,一直殺到臨翰海而還。那以后,匈奴遠徙漠北,致使‘漠南無王庭’,這樣的功績,中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吧?”
伽楠微笑點頭:“嗯,書讀得不錯。那你又知道他靠什么能做到殺得匈奴無路可逃呢?”
梓顏覺得神機太子雖然年紀輕輕,但是與他討論起國家大事來,還真是頗費心思,此刻倒感覺他像個先生,自己像個學生。
“總是因為霍去病身先士卒,英勇果敢,軍紀嚴明。他敢長驅入匈奴腹心之地,而且聽說,他每打下一地,對匈奴人的殺戮相當慘烈。”
伽楠道:“對,他只有一萬騎兵,不帶糧草進行幾千里的游擊戰,以戰養戰的策略令后人很是欽佩,但為什么后世就沒有人能做到呢?雖然如今的韃靼人,已非當年愚蠢的匈奴人可比了,但中原的箭弩馬具,也已遠比漢時厲害了許多。”
梓顏畢竟是個養在深閨的千金,對邊關戰事的知識全來源于那幾本史書,聽伽楠分析到這里,便再也說不出什么道理來。
“既然打仗你沒有我懂,就不要質疑我的安排!”他眼望前方,“此去數百里,就該到賀蘭山下了,那兒是回回人的聚居地,自西夏滅國以來,他們自成武裝。自古以來,固原城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我朝雖已在那里設置了郡府,但這城孤立于回回人的地盤當中,只怕有一天與韃靼人打起仗來,就會腹背受敵。我必須讓天下人知道,不論哪族既歸降我大歷,我大歷都當平等待之,若想擁兵自重,尋機獨立,是萬萬容不得的。你快些把傷養好了,待我一舉將他們收了,且當給將士們練手。”
梓顏聞言心想:“他雖年紀輕輕,行軍布陣,儼然卻已有大家風范,實為人中龍鳳。”遂點頭道:“郎君收服了回回人之后,會將我留在固原城嗎?”
伽楠搖頭:“不會,我想過將你留在后方大軍營,可是最終,都沒有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安心。你也愿意跟我去吃些苦吧!”他最后一句話明顯不是詢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梓顏有些歡喜,雖然知道皇太子說的那種軍旅生活應該是戰爭中最殘酷最辛苦的一種,但是她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退縮,伽楠如此安排正合她的心意。
“為了讓你更快些恢復,從今日起,我就搬回來住了,白天我要練兵,你就多睡些,晚上我來陪你練功。”
“那怎么成……”梓顏正要說些道理拒絕,伽楠卻道:“軍隊中不比別的地方,將來千里行軍,只怕帶帳篷都是累贅,夜里兵士們都是幕天席地,枕戈而眠。你如果不想與士兵們躺在一起,只能躲到我身邊,那時候,你還避得了嫌嗎?”
梓顏一想也是,從軍的女子哪能再扭扭捏捏,于是一咬牙,便答應了。
這日晚間,伽楠回帳在榻上坐下,預備助梓顏打通經絡,讓她在打仗時擁有更多的自保能力。梓顏盤膝坐好,伽楠雙掌緩緩抵上她的后背,她忙靜下心神引導丹田之氣去與伽楠輸入的氣流匯合。兩股氣流一相遇,伽楠忽然“咦!”了一聲撤去手掌。
梓顏奇道:“郎君,怎么了?”
伽楠轉過她的身子,皺眉問道:“你這玉清訣的內功,是誰教你的?”
梓顏覺得不應該隱瞞伽楠,便據實以告道:“我在興山隨陛下出獵之時曾遇到刺客,有個戴銀面具的人救了我,因為當時我中了毒,他說只有這玉清訣的內功方能療毒,所以我就拜了他為師。”
“連我父皇修煉的也不是玉清訣內功。”
伽楠沉吟片刻方道:“你這師父,只怕是我那未見過面的師兄。”
梓顏對那個便宜師傅也是諸多疑惑,此時聽伽楠竟然說是師兄,一雙妙目黑白分明盯著他,急道:“我并不知道他是誰。郎君可以仔細說與我知么?”
伽楠點頭道:“師父對我說,他這一生原本只收一個徒弟,在我之前,他原有個大弟子。后來不知為何,師徒反目,機緣巧合見到我,覺得很適合繼承他的衣缽,就將我帶走了。故此我這師兄的身世,我并不清楚。”
梓顏心里不免又想起銀面人那璀璨多變的星眸,口里問道:“郎君的師父是個世外高人?卻也常常入宮嗎?”
“只因我父皇很是崇拜他,多次命人尋訪,還封了一個至上仙師的名號給他,故此他每隔幾年會到宮中走動。我父皇的武功也是師父點撥的,只是他不愿意收父皇為徒。所以父皇練的不是我北帝太玄道家正宗的玉清訣內功。”
“難道北帝太玄就沒有其他的門人?”
伽楠道:“你有所不知,只有掌門一脈才能學玉清訣內功,師父在收我為徒之前,是想讓師兄繼承衣缽的……后來也沒能狠下心來廢去他的武功。此功能療百毒,我剛才探你體內,只怕還中過其他毒物,好在你勤于練功,竟不知不覺就化解了。”
梓顏不免吐吐舌頭:“我還中過其他毒?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伽楠看著她嬌俏的模樣不禁有些目眩神迷:“可見你是傻人有傻福!世間有些事,既然想不明白,就莫再想了,我們繼續。”
梓顏又覺奇怪:“郎君不是說只有掌門一脈可以學?怎么不說廢去我的內功?”
“哪有你像你這般不知珍惜的!你當廢去武功很好玩?牛鼻子老頭已仙逝,我才不管北帝太玄的破規矩!”伽楠說著,雙掌已抵上梓顏的背后,“你既然練過這內功,那就更好了,專心點。”
那老頭說過北帝太玄只剩他一個掌門,還有一個逐出門墻的師兄,這門規還不是他說了算?再說了,一個人還能稱之為門派么?
梓顏收攝心神,將體內的氣流與伽楠的融為一體。
這之后的十余日,伽楠都是白天與士兵們操練,晚上回來助梓顏打通經絡,教她練氣,交代她各種打仗時需要注意的事項,最后都是令文泰給他打了地鋪,席地而眠。
雖然他會因梓顏的羞澀說上兩句玩笑話,但從未對她越禮,睡時也不多話,漸漸地,梓顏也不再拘謹,兩人就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
半個月后,梓顏的傷勢已大愈,剩下的糧草也終于告罄,伽楠命令隊伍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