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跑著跑著，路就好像越來越不平坦，似乎進入了丘陵地帶，如此幾番休整之后，前方終于出現了綿延不斷的山嶺。

這山的山勢甚是雄偉，高低起伏如萬馬奔騰，白茫茫一片呈現在天邊，猶如仙境。

“真美??！”梓顏不由出聲贊嘆。

伽楠看著她的側臉微微一笑，梓顏忽然指著左前方道：“好大一片羊群！”

果然，前方平坦的沖擊平原上，有牧羊人正騎著馬揮著鞭子在趕羊，遠處蜿蜒著的小河似乎結了冰，在夕陽下閃出七彩的光來，呈現出一片琉璃世界。

伽楠道：“這些灘羊所產的毛皮便是‘千金裘’的出處了，都說毛色細潤，卷曲如云。今天攻下拜火教部族，我給你尋一件最好的?！?/p>

梓顏揚聲道：“五花馬，千金裘的那個裘皮？”

伽楠笑著應了，梓顏卻轉而問道：“今天就去攻什么部族？在哪還不知道吧？”

伽楠揚鞭向前一指，大聲道：“前面就暫時安營，探子自會去打探，就在這里不遠了，我打算夜里二更動身，天亮前拿下拜火部族?！彼f這話的時候那神情簡直是頤指氣使，好像那個拜火部族早就是他囊中之物一般。

陸裕善等聞言，立刻領了一些騎兵催馬跑到前方去，尋了平坦空曠的地方，命令暫時安營。

馬無糧草不能堅持多日，休整吃草的時間便需長一些。

下得馬來，文泰出來請命道：“殿下，讓小的前去打探吧?！?/p>

陸裕善忙喚上一人，道：“殿下，這是我帳下一員勇將，名喚張超之，曾隨左軍大都督在西域幾年，有些經驗，不若讓他帶探子前去查探敵情?！?/p>

那邊昭毅將軍許會已下令全軍就地休息，有士兵搭起了簡易的布帳，支起可折疊的桌椅，就能做大帳使用了。其余士兵不是喂馬就是跑到那河邊去鑿冰取魚，還有人去追羊群，驚得羊群四散奔逃。

梓顏見了不禁皺眉：“郎君，不能強搶百姓的牲口?！?/p>

伽楠并沒有及時應他，只道：“就派張超之帶幾個人前去查探，文泰從旁協助?！?/p>

陸裕善取出一張羊皮地圖遞給張超之，文泰等得了令，連忙打馬去了。

陸裕善向梓顏解釋：“小顏子放心，在殿下麾下效命，豈能有強搶百姓牲口的人？他們肯定是商量買去了，若能買到，也是無妨?！?/p>

梓顏四處看看，果然，那些兵士并不去抓羊，而是前去跟牧羊人在打商量。還有些兵丁就去了前面遠處的林子。

陸裕善笑道：“他們去打些野味或者弄些野果，甭操心了，這幫兒郎，都是扔到絕對能餓死人的地方練出來的，這賀蘭山下，簡直到處是吃的……哈哈哈。”

這真叫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梓顏還從沒聽過這樣的軍隊，咋舌難下。

伽楠說一聲：“隨我進帳議事。”幾個副將牙將參將都跟了進去，梓顏聽到有士兵抓到魚的歡呼聲，拔足就想過去瞧個究竟。

“小顏，你也進來！”皇太子的喝聲硬生生阻止了梓顏的腳步。

梓顏一肚子不情愿，嘟著嘴隨眾將軍們進了帳，心里想：“我不是也想弄條魚給你吃嘛！”嘴上卻不敢說，跟小椿子、小喜子乖乖地站到伽楠的身后做人肉屏風去了。

伽楠命人在桌上鋪滿了雪，召集眾將近前。只聽他道：“據小王所知，回回兒已分成三大派，拜火教、摩尼教和穆斯林。穆斯林只是回人們信奉真主的正常信仰，并沒有武力，應將他們視作我天朝普通百姓。只是這拜火教和摩尼教，皆是借教會之名，聚眾占據山頭，動輒攻城占縣，根本不聽朝廷號令?！?/p>

眾將聚精會神聽著，梓顏卻有些走神。

“這拜火教首領自稱前朝皇族后裔，少時本姓忽，后恢復元姓，喚作元瑛，照這名字看，只怕真是個漢人。此人常作鬼神附體的舉止愚弄百姓，倒還罷了?！?/p>

陸裕善借口：“元瑛寨中有員勇將，名喚伯彥查那，聽說少時被遺棄深山，差點成了一個野人，后來也不知從何處學來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朝廷多次圍剿皆被他殺敗?！?/p>

伽楠抬頭：“今夜，不知道你們何人要會一會他？”

昭毅將軍許會二十許人，本是個急性子，一聽到這里就忍不住了，高聲道：“待末將今日取他首級來給殿下佐酒?！?/p>

有幾員梓顏不識得的牙將參將們也紛紛請命，伽楠在雪上畫了一些圖形，指著一個畫成方城的圖道：“這是他們占領的一個州縣，青邑，雖是荒僻之地，按照元瑛的性子，只怕會在縣中享福。而他們的大本營，就在賀蘭山東麓，待他們打探回來，自能知曉其中虛實，依我看，那個伯彥查那，多半就在山中大營坐鎮。大本營離這青邑自然是最近的，兩邊可以互為犄角，互相呼應。青邑有六座城門，照我方兵力，要一舉滅了他們大本營，又要堵截六面城門，恐怕力有未逮。”

梓顏聽到這里，心里暗暗想著：“郎君倒是把這里的情況都摸了個七七八八，看來當真不是為了我臨時起意來攻回回人，害我還愧疚了這么多日……瞧那文泰，武功也好得很，絕對不會輸于一般的將軍罷！我什么時候才能像他那么厲害呢？”

伽楠繼續道：“賀蘭山多產煤礦，正好大用。今夜丑時之前，馮、孔、陣、蔡、蔣五位將軍各領我軍中一百軍士，持我詔令前去青邑臨郡奉節借五千人馬和足量的煤油來，分別在五座城門前不遠處燃起大火，若有人想從任何一道城門出去，你們只需帶著一千多人搖旗吶喊，喊打喊殺嚇退他們就夠了?！庇谑撬汩_始具體分派哪個將軍負責哪座城門。

梓顏已猜到他留了一座城門讓元瑛跑回老窩。

果然，伽楠道：“這西面的火鱗門，便是通向賀蘭山的方向，估計城里的逆黨要跑，本也是從這里出去，另外五道城門一有堵截之兵，那就是百分之百從此門遁出了?！?/p>

“青邑只需昭勇將軍率領三千人入城，定當大亂。你等就是尋得那元瑛，也切切要放他逃去?！辟ら陉懺Ｉ?。

陸裕善連連稱：“遵殿下教旨?！?/p>

伽楠便拍手一笑道：“馮孔等五位將軍領兵速速去往奉節，只怕還能吃頓好飯再上路。我們也要去弄些吃的，別餓著了?！?/p>

那五個牙將趕緊接了他的手詔出去點兵出發。昭毅將軍許會道：“哪用殿下動手，待末將去打些野味來?！?/p>

伽楠也由得他們表忠心，示意梓顏跟他走。

梓顏不知他要做什么，悶頭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