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面人輕輕攬著梓顏的肩踏入大殿,殿內(nèi)一派高朋滿座的模樣,眾人本都在有說有笑,見到他們立時都靜了下來。除了上首的脫脫魯思汗和他身邊的幾個女人以外,所有的人都起立,狀極恭敬地向他們欠身行禮。
梓顏大為驚愕,心想:“他們?yōu)槭裁磿煾溉绱俗鹁??師父到底是什么人??/p>
寶座上的脫脫魯思汗笑瞇瞇地注視著他們,一臉和善之意,讓梓顏懷疑昨夜雅各特木爾說他要燒死自己的話是編造的謊言。他身邊的三個女人此時都除去了掩面的輕紗,梓顏只覺得是三張種族各異的面孔,也不及細(xì)看。只見銀面人略略向可汗欠了欠身,就帶她走向了高臺左側(cè)的席位。梓顏這一驚更非同小可,師父在此地位看似只在可汗之下,高貴無比。她舉目環(huán)顧大殿,只見林立的顯然都是蒙古和突厥的貴族,而林清獻(xiàn)赫然與一對女子一起坐在末席,此時原本秀氣的臉變得有些扭曲,注視著他們的目光中有不能置信、畏懼和怨毒……,梓顏撞上這無法形容的復(fù)雜眼神,心里不由地升起一股寒意。
大殿左首,雅各特木爾依舊和昨日跟脫脫魯思汗一起來的兩個少年站在最靠近寶座處,他看了梓顏一眼,面無表情地低下了頭。右首上其木格與一個少女同坐一席,那少女好像也是個混血的姑娘,只是用一種近于膜拜的眼神追隨著銀面人的身軀,對梓顏卻視而不見。而其木格,這時正目瞪口呆盯著她,一臉的不可思議。
梓顏腦中混亂成一團(tuán),這幾天發(fā)生了太多讓她目不暇接的事,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怔怔的跟著銀面人,疑惑地叫了一聲:“師父……”
銀面人俯下頭道:“顏兒,有什么話一會再說?!?/p>
殿上一片靜默,脫脫魯思汗忽然笑著跟銀面人說了一句胡語,然后向殿上諸人說了一句。殿上的人立刻捧起面前的酒碗,向銀面人致意。銀面人走到案前,也拿起了一碗酒,與大家同飲了一被,伸手平舉,諸人才陸續(xù)坐下。
梓顏站在銀面人身后,忍不住輕輕問道:“師父……您是白都汗國的高官?”
脫脫魯思汗轉(zhuǎn)頭看著梓顏笑道:“你既然叫他師父,怎么不知道他就是我白都汗國的大宗王?”
這一瞬間,梓顏覺得遇到的一切都太過于出乎自己的意料。從進(jìn)入大殿見到眾人對銀面人的態(tài)度開始,梓顏雖然心里隱隱有此猜測,但總感覺太不可思議,脫脫魯思汗的話,再次讓她陷入了迷茫,這位草原人口中的安拉使者,神祗一樣的人物,果然就是師父,她一直認(rèn)為師父至少是個漢人……她耳邊似乎響起銀面人在興山行宮輕蔑地稱呼樂無極的聲音,原來他并不是大歷人,那么對樂無極如此不恭,也是情有可原了,只是她又想起伽楠曾告訴她,師父教她的內(nèi)功玉清訣是北帝太玄一脈不傳之密……這個師父,依然是一個謎一樣的人物,永遠(yuǎn)無法讓人看透。
“餓了一天,多吃點東西?!便y面人的話音沒有起半點波瀾,一慣的低沉,他舉止優(yōu)雅,就像一個遠(yuǎn)離塵世的修道之人,極其自然地將徒兒輕輕挽在身邊坐下。
梓顏怔忪著,發(fā)生了太多讓她想不明白的事情,一時間心亂如麻,殿上一張張各具特色的臉好像都帶著狐疑猜測的表情偷窺著她,另她不自覺地垂下了頭。
林清獻(xiàn)見大宗王竟然對梓顏這樣的溫柔態(tài)度,心里更是翻江倒海:“這賤人,勾引了皇上跟神機(jī)太子還不夠……這大宗王,顯然與她也甚是不一般,難道兩日不到,她便能勾引了大宗王?可又怎么會成了他的徒弟?”在他想來,梓顏不過今日才見到大宗王,心里更是覺得此女狐媚天成,更兼水性楊花,奈何當(dāng)日在太師府中還對他百般推拒,思想起來心中更是怨憤交加,難以自持。
脫脫魯思汗已經(jīng)熱情地和銀面人交談起來,說了一會之后,汗王舉杯敬酒,大家都連忙擎起了杯子。
座中也不時有人向銀面人說話,對他的態(tài)度和對待汗王一樣恭敬,梓顏剛把那些理不清的念頭暫時拋到一邊,吃了一點東西,就見林清獻(xiàn)緩緩起身,他身邊兩個女人仰頭瞧著他,有些驚慌失措,一個去拉他的手,一個拉住了他的衣角,滿臉乞求之色。
梓顏猜到他肯定又是沖著自己而來,心中十分懊惱:“此人也真是奇怪,他的兩個新婚妻子就在他身邊,為何還要對我苦苦糾纏!”
林清獻(xiàn)掙脫那兩個女子的鉗制,出席抱拳跪下道:“大宗王殿下,您是小人的救命恩人,今日小人有一事相求。”
銀面人抬了一下手,示意他講。
林清獻(xiàn)一指梓顏道:“這女子是小人在大歷明媒正娶的妻子,望大宗王做主,將她賜還給小人,小人不勝感激,必當(dāng)為殿下效死?!?/p>
銀面人喉中溢出一聲輕笑道:“你還想帶她回去?”
林清獻(xiàn)大大點頭道:“正是,望殿下成全?!?/p>
“你沒看到她是本王的徒弟么?竟想將本王的徒弟帶走?即便本王同意,也要看她自己愿不愿意?!便y面人的口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但是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
一聽這話,讓梓顏心里大是感激,卻聽林清獻(xiàn)急道:“殿下,小人娶這女子之時,殿下大約還沒收她為徒,且在中原女子是沒有愿意不愿意的權(quán)利的,求殿下成全!”
銀面人淡然道:“這里不是中原,而是白都汗國”。轉(zhuǎn)頭問梓顏:“文梓顏,你可愿意隨林大人回去?”
梓顏凌然道:“林公子已新娶了兩房夫人,還用得著我回去么?再說,我大歷朝以為他在邊關(guān)盡忠職守,早以身殉國,還賜封了悼武將軍,滿朝致祭,他卻在此口口聲聲污蔑大歷,我雖一介女流,也深為不齒,斷斷不會再與他做什么夫妻?!?/p>
林清獻(xiàn)狠毒地盯著梓顏,臉色猙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絕不會休了你,你既裝得一副大義凌然的模樣,我倒要看看你頂著我林清獻(xiàn)夫人的名義,如何嫁給別人?。。 ?/p>
銀面人忽地譏笑道:“林公子,我已知她本人不愿意隨你回去。據(jù)我所知,就算在你們中原,除了休妻一說,若是女方執(zhí)意離開,還可和離。她既是我的徒弟,你便也沒資格休棄她。我今日就在此做主,讓她與你和離。”
還沒等林清獻(xiàn)從他這番話中領(lǐng)悟過來,銀面人已道:“來人,備上筆墨,你與我好好寫一封放妻書?!?/p>